“阿嫂……”风灵责怪地悄悄晃了晃米氏的胳膊。
才挑开厚帘子,满院子的道贺声此起彼伏,风灵定眼一瞧,家宅的、店铺的,大小管事主子齐齐地聚了一院子,都拱动手向她讨吉利。另有些脸生的,也非常拘束地站在背面。
闹腾了小半个时候,方才得以出门登车,先往千佛洞请了新年里头的头一柱香,出了佛窟,便赶着往永宁坊康宅去。
粟特人有在岁首节这一日有陈宝斗富的风俗,早远时以谁的展出最为贵重来定谁报酬商户之首,现在这不过成了一个过场面的旧俗罢了。一来大萨保早已由朝廷钦命,二来康氏的家财为人,自康达智父辈起便是粟特民气目中无可更替的大萨保。
米氏利落地“哎”了一声,两人手挽手地出门往折冲府那边去,康达智忙不迭地指了几个婢子“从速跟上,谨慎服侍着。”
风灵笑着应了谢,利落地叮咛阿幺将牛肉支出后厨。又命佛奴抱出一大捧荷包子来,自家家仆连同来送牛肉的佃农们,一一派了利是钱。
阿幺捧着热气腾腾的铜盆进得屋来,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吉利话,不过是财路广进买卖昌隆一流,风灵嗯嗯呵呵地胡乱接了几句。
风灵嘻嘻一笑,“阿嫂性急,原该我先去问好。”
“大伙儿也无觉得报,合着伙寻摸了些生牛肉送来,聊表情意罢了,大娘莫嫌。”
风灵忙褪下腕子上的青金石缀红玛瑙的手串,摆在了长案的最末。
风灵进门时前院已是鼓声欢动、琵琶绕梁,正屋前的廊下一字列了五条长案,崭新的白叠划一整地压在长案上头,被装在各色盒奁里的奇珍交相辉映。
“大娘放心,这肉是自关外放牧人处求购来的,绝非城内禁屠的牛。”佛奴附身回道:“大娘尽管收着,总不好拂了大伙儿的一番情意。”
康宅与折冲府相去不远,渐渐地走出永宁坊,正道上行过两盏茶的工夫,便能瞥见折冲府的朱漆大门和府门前的已然搭起的广大台架。
风灵将佛奴拉近,悄声道:“按着大唐法规,牛不成随便屠宰,牛肉也非平凡人可食,这肉……”
康家里外高低俱是粟特人,虽风俗分歧,年节却还是同唐人普通道贺的,不过改了个叫法作“岁首节”。
“阿嫂说的可不都是实在话。”米氏并不睬会,自顾自接着道:“她又不若你这般安闲,毕竟是生在那样的人家,样貌平平也便罢了,偏是那样的妙人儿。你初回敦煌那会儿,索阿郎不正想着体例要将她送予右监门大将军弥射么?”
风灵脑中闪现出索良音生母曹娘子的泪容,并阿谁气度华贵的突厥人,心底里也不得不认同米氏所言。
风灵听她提起折冲府,心头某处纤细快速地一跳,快得连她本身也将来得及发觉,便被阿幺按在妆镜前,梳髻洗妆。
次日元日,风灵在一片爆杆噼啪声中醒转。昨夜饮多了酒,起家时仍觉头晕目炫,脑袋昏沉。
因要去处康达智拜贺,风灵特地择了白底金线绣祥云纹小领胡服,裹上一袭赤红的火狐外相大氅,脚下一双胡锦软靴,喜气洋洋境地出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