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克日才重开了店铺,尚未有大桩买卖上门,张韫娘的陪送这一桩,虽还不知详细数量,但也跑不了是桩极大的买卖了。有财帛进账,且又是赚着官家的钱,毫不啰唣,是比利落买卖。她天然欢乐,立时喜笑容开。
她在往生牌前立了好一阵,诚恳默念:此番犯险,风灵不敢托大,全因私心,为了你们都尉能拿住贺鲁,夺回公廨钱,安安生生地留在沙州,仍旧稳稳地当他的都尉。且非论风灵的私心,只说你们活着时,都尉待你们如何?若曾至心敬过他,便求你们冥冥中互助,万要统统顺利安然,也算略还报他一二……
回至家中,风灵先唤来佛奴,叮咛他往店铺库房中去置备,以备鸿胪寺主簿来看绢锦等物,不至无措。随后又急着唤人去备马。
莫说康达智与米氏等民气中忐忑,便是风灵本身亦难安。出得自家的佛窟,她只觉心内慌乱未消,便请米氏先回城,本身渐渐转到她与拂耽延共出资,为疆场浴血的将士们开凿的佛窟前。
月上中天,酒过半坛,二人从排兵布阵说到玄甲旧事,从阴山虎骑谈到东征高丽,把酒言欢,甚是畅快。
不出三日,拂耽延果然就领着府兵出城,一起踏向播仙镇。播仙镇外的贺鲁部突厥兵猝不及防,也不必弥射襄助,三百多人的营帐,不过大半日,便遭剿灭。放了十几人成心纵了他们去予贺鲁报信。
张韫娘端端地坐在案前,身上的服制风灵不认得,却瞧得出高贵,她忙衽敛施礼。张韫娘屏退了那仆妇,“噗嗤”笑出声来,“本来你也晓得这些繁文缛节,我只当你我行我素惯了,全无忌讳呢。”
未生上前抱愧地冲风灵一笑,“阿母不惯见生人,教顾娘子见笑了。”说着一手提起地下的食盒,一手拢着阿满婆的肩膀,送她出洞窟。将出洞窟,那阿满婆犹踌躇豫停下了步子,转头又将风灵望上了一眼,才跟着未生出去。
她切切地在往生牌前祝祷了好久,终是长长地出了口气。身后未生不知甚么时候返来的,已拈了三支暗香,扑灭了从背面递过来。
风灵直起家,拿腔拿调道:“县主唤奴前来,不知有何叮咛?”
不出两日,重开未几久的顾坊大张旗鼓地热烈起来,一边鸿胪寺的主簿带人来采办张韫娘嫁奁中的丝绸锦帛等织物,一边风灵命人张扬地组起商队,步队之壮,空前绝后,全部大市皆得知,顾坊的小娘子要亲身领着大商队出行西州。
领头的恰是未生,他因刻画得专注,未曾留意风灵出去,倒是一旁的一名老妇,收回了奇特的一声低呼。
仍旧是张韫娘居住的阿谁小院,风灵被阻在屋外,有面子的仆妇出来回禀了以后,方才领着她进得阁房。
迎亲的步队却要参战,拂耽延只觉不当。弥射那里肯让他推让,便如已说定了普通,布排起来,“贺鲁向来自大,对阵只靠那股子狠劲儿,我们从两翼挟持住他,教他两边皆使不上力……”
倒是佛奴从外院晃了出去,笑嘻嘻隧道:“我也未用午膳……”
目睹着再拖怠不住,拂耽延只得命人燃烧了那些尸身,仓促填埋了,搬兵回城。
风灵就着云案坐了,口中还不停止,“我倒浑忘了,现在称县主也是不当,平壤县伯既是我义兄,我便该称你作阿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