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早已嗅出水草气味,撒了欢儿地往树影处跑。半晌工夫,马蹄便踏得草汁四溅,地下腾起青草和泥土的气味。
拂耽延竟肯听,风灵极是不测,平日只当他是油盐不进的顽石,只是不免仍要遭他几句冰言冷语。也罢,风灵暗自一笑,总好过在队末吃烟尘,遂紧催了两遍马,朝前头赶去。
约莫半个时候,马都已栓在林外,悠然啃草,篷帐都已架起,除开拂耽延伶仃一帐外,每帐四人,每五帐一堆火,井然有序。统统的府兵皆分得了两枚干胡饼,一囊新煮的净水。
拂耽延借着未全黑的天气望了望四周,一大片草场,临着交叉横流的几道溪流,汇入不远处的湖内,方才远远瞥见的便是湖边的丛丛灌木并一片沙枣胡杨林子,恰是绝佳的安营处。因而他下了驻扎的号令。
拂耽延渐渐站起家,鹄立不动,满脸防备疑忌。
她不时挥动匕首在羊身上划过几匕,来回翻弄的间歇顺手洒上一把粉末,肥羊的鲜香中又多了一缕小茴香的浓烈来勾人。约莫一个多时候,天气全黑,透过火光,炙羊的诱人金黄色却非常的光鲜。
丁四儿望着她跑进林子的背影,担忧地问向拂耽延:“天将暗了,顾娘子怎一人跑进林子里去了?小娘子家的,遇着些甚么可如何是好?”
营地内的府兵们无不目瞪口呆,瞧得忘怀了本技艺中的干粮。直至她拿着一小把干草走到近前,躬身向一名府兵扣问可否借个火,那府兵猛醒过神来,忙不迭地错开身子好让她引火。
丁四儿闻言忙打马向步队前头去禀告拂耽延。不一会儿工夫,便带着拂耽延的号令回至队中,传令整队偏转方向行进。继而又向风灵道:“都尉有请顾娘子至队前领个方向。”
风灵跟前的火堆烈烈地燃起来,肥美的胡羊受了炙烤,不竭地向下滴油脂,火堆燃得更加旺起来,不一会儿木枝燃烧的特有气味和着炙烤肥羊的香气引逗得全部营地骚动起来,府兵们手中干巴巴的胡饼顿时愈发的难以下咽。
风灵一奋发,催顿时前,往队中去寻丁四儿。
可毕竟是女孩儿家,虽熬练多年,惯于商旅,倒是头一遭行军,终是不如府兵们铁石般的身子骨,驰过百多里,便要咬牙对峙着,方能安坐马背上。
丁四儿语噎,细想很有理,“那依顾娘子看该当如何?”
府兵分红三组,一组人尽管放马饮水,一组人尽管搭棚支帐,一组人忙着生火煮水派发干粮。
“丁队正,丁队正。”她靠近丁四儿身边,大声问道:“彻夜要宿在那边?”
再行近些,果然有树影在闲逛,依罕见泠泠水声活动。风灵松了口气,幸而未曾记错。
她径直提着羊腿走向拂耽延,面对他冷峭腻烦的面色,笑意充斥。“都尉莫怪,风灵身为大唐子民,受了唐军恩德,不知如何回报,钱帛财物只怕屈辱了我们大唐的军兵,故而风灵自行射猎了一头北山羊,别无他意,权作犒军。”
“这些马要如何是好?”风灵又问:“百来匹马,奔驰了大半日,一定能捱到明日寻驿站换马,即便能捱到,哪一处驿站一下能拿出百来匹军马来?”
丁四儿无法地摇摇手,向林子里张望了几次也不见风灵再出来,拂耽延治军峻厉,他虽担忧却不敢进林子去寻人。
枯燥仿佛渐熄,水汽的津润感愈来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