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县伯若视末将为同袍,由末将来换个药,原是理应的。”拂耽延还是一副淡然的口气。
院中有水井一口,勉强能打出些洁净水来,她便半撸起衣袖,蹲在井边,将桌下寻到的那只铜盆细细地擦洗洁净。
阿史那弥射换过了药,换了一身洁净衣袍在榻上坐着,瞧着风灵将毛毡子在外屋的地下铺展开。
她上前细看了看床褥,新铺上的被衾褥子,还算得洁净。再看看周遭,除了一张榻,灰蒙蒙的帷幔,就是外屋的一张高脚方桌,一张胡式高椅,桌上有杯盏,桌下有一只脏兮兮的铜盆,瞧着也是好久未曾有人用过的,其他器具皆无。
风灵冲他无法地点头一笑:“有劳驿丞。”顺手重放下帘子,不敢用一点儿力,恐怕再扬起灰尘。
待她端着一盆温热的净水从后厨走回前院时,正遇着驿丞领着那杂役清算西边的配房,配房门口又扬起了一大片灰土。
“末将替平壤县伯换药。”拂耽延平平的一语,惊得风灵忘了遁藏,猛地昂首看向他,隔着纱只见他一脸的泰然自如。
一脚才跨进屋子,便闻声屋内有人声,一昂首,公然弥射已转醒,从榻上坐起了身,正同拂耽延说话。
驿丞从配房门口探出蒙着纱帛的脸,手持掸子一指劈面的东配房,“再无人投宿,那位将军叮咛将西厢清算出来,小人也不知所为何。”
“哎……”弥射摆手道:“莫要谢我,幸亏延都尉周到,命驿丞多腾了一间房出来。”
所幸外间的空中平整,来看今晚只得在外间的地下蜷一夜了。
后厨的杂役出来奉告热水已沸,她又从速拎着铜盆去后厨舀沸水烫过一遍。
弥射也是吃了一惊,“这,这怎使得,这些事怎可劳动延都尉,自有婢子……”他说至一半俄然住了口,乍然想起那婢子原是冒顶的,而他伤在前胸,换药需求****了上身,叫她一个小娘子家怎堪面对。
风灵莫名地朝东配房望了一眼,并不见拂耽延身影,因怕净水里落了灰尘,她也未几担搁,端着铜盆挑帘进了上房。
风灵赶快将毛毡推至廊下,低头上前接过铜盆,将盆中水泼倒入水井边的下水槽中,蹲下身子打水洗盆。她能发觉出拂耽延并未立时拜别,在她身后默立了一会子,才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开。
风灵怔住,本来那西配房是为她清算的,本日必然是个出门的谷旦,事事顺利,欣喜连连。她从地下跳起,草草屈膝,欢乐道:“风灵谢义兄体恤。”
未几时,上房的门帘一动,拂耽延一手挑开帘子一手端着方才她端来的铜盆,带着一股模糊的药气从里头出来。
本也没希冀他能拿出甚么像样的吃食,风灵懒懒地点点头,“有劳。”一转念她又抬起眼皮,“敢问驿丞可有厚毛毡?”
他既走了,风灵缓慢从地下站起家,拎着铜盆,一手拖着毛毡跑回上房。
阿史那弥射已在阁房靠窗的一张榻上阖眼小憩,既顶了他侍婢的名头,累他无人奉侍,风灵深感惭愧,决意这一起就当一回侍婢,顾问他至西州。
风灵虽仍戴着帷帽,却不敢昂首吭声,谨慎翼翼地避开拂耽延投来的目光,将铜盆搁在一张高脚的方桌上。
戈壁的暮色极短,天说黑便黑了,全部驿站掌起了灯。风灵出门往西配房去时,昂首朝拂耽延所居的东配房投望了一眼,灯下人影微晃,她不由翘起唇角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