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捂嘴笑了起来,又将她重新瞧到脚,见她胡粉斜红,绛唇黛眉,眉心还贴上了花子。又窄身裹腰的薄衣,上好的绸料,轻飘飘的裙裾上坠了几枚小银铃铛,随身而动,铃声纤细清脆,再携了她冰冷的手,风灵脸上的笑渐渐敛了去,“音娘,你这一身可别说是为着迎我的,眼下秋凉,穿得这般薄弱……”她转了转眸子子,眸光一闪,嬉笑重回脸上,“难不成本日有人来相看?那位新到任的折冲都尉……”
那阁子两层高,朱栏画栋,与女眷们地点的园子仅隔了一道矮墙,有几名男客成心偶然地俯瞰过来,这边女眷们的景象当能瞧得清清楚楚。
人间为人,少有不爱财的,故而便是高慢如沙州第一高门大户索氏者,也不得不仰仗一二,间或公开里促进几桩大买卖的,抑或托赖官中干系走了便当的,少不得也抽几分利来充盈家底。
丝绸的谋生赢利庞大,却不是大家都做得的,向来敦煌城中流水般运往西域诸国的丝绸绢绫大出处只要两处,一是从长安发卖过来,二便是顾家自江南道运送来。长安来的货品运至敦煌,经了转卖,可得的利已然剥削过一两层,然顾家依仗着部曲健旺善武,只须一次运足三二年的货,径直自江南道原产处将货运来,少了间中剥削,所获之利皆落入自家荷包中,洁净利落。
那家仆约莫是新买出去的,瞧着风灵脸生,便矫饰道:“这宅子格式倒还在其次,草木养得好,亭台水榭另有些看头,人称沙州小江南,在别处怕是瞧不见这般景色。”
风灵知她性子内疚,虽觉她本日这番耀目标打扮有些古怪,却也打住了笑闹。索良音打发了家仆,领着风灵和阿幺今后院去见索府的端庄女仆人柳夫人。
风灵目光烁烁,拉起她的手前后高低打量了一番,戏谑道:“那里来的美人儿,莫不是从我家石窟的壁画上飞下来仙女?”
“大娘也不是头一返来,不过这两年不来罢了,怎像头一遭来似的?”阿幺探头在另一侧的窗口望了望,也瞧不出有甚么惹眼希奇之处。
“长远未见,昨日又在城门口巴巴地等了你大半日,乍一见你就这般拿人打趣儿,可见你没心没肠惯了的。”艳色的胡人小娘子扑闪了两下稠密的睫毛,涨红了一张面皮细声佯嗔道。
门前已停了很多车马,几名家仆来回颠颠地小跑,拉马驱车,忙着安设那些骏马大车。风灵唬了一跳,一时猜不透索家究竟要摆甚么样的筵席,造出这么大的阵容来。
园子东边忽远远传来几声笑,风灵循名誉去,原是东面另一处小园子内阁子的窗尽开了,男客们皆在那阁子内吃酒谈笑。
风灵脸贴在车壁上的小窗口前,目不暇接地瞧了一起,里坊房屋倒不见有甚么希奇,俱是与她家普通的回字形矮房,四周墙体严实,平实的房顶,小窗小院,好抵挡风沙。殷实的人家讲究些,以砖石砌墙筑房,平凡人家不过是夯实了黄土筑的院墙房屋。
柳夫人明显深谙其中事理,一见着风矫捷绽出满脸的疼惜,左一声“我的儿”,右一口“好孩子”地唤,仿佛离散重聚的亲母女似的。
谈笑了一阵,几名提着食盒的婢子鱼贯而来。女眷的筵席就设在园子里的一间宽广亭子里头,白天阳光甚好,并不觉冷意,且有秋菊红叶可赏,不失风雅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