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奇特的《木兰辞》调子,在他影象中,只一人会,往昔疆场冷夜,他曾不厌其烦地一遍各处听她低吟浅唱,这曲子早已不经意地紧紧刻在了他脑中。自她拜别,二十载来,未曾再听过一回。
竹枝一撩帷幔,几步冲了出去,杏叶忙将那衫子替她穿起来。竹枝亦探手到她额上一摸,公然火烫,再看她的脸颊,两侧绯红发暗,可不恰是起了寒热。
这一躺下,又昏昏沉甜睡得太深。此地处于长安南郊,长安的五更鼓自是传不过来,故几时天明,几时该晨起,风灵浑然不知,半梦半幻间只觉有黑洞洞的深渊,吸住了她的身子往下拽。
白勇在殿内担搁时候并不长,顶多一盏茶的工夫,他便排闼而出。天气黑沉,灯火暗淡,阿盛在他面上咂摸不出甚么来,只得低头送了他出去,内心悄悄翻转了不知多少圈,终是徒然。
风灵拂开额头上竹枝凉凉的手掌,尽力展开双眼,清了清肿痛的咽喉,有气有力地叮咛道:“不碍。打一盆凉水来,替我备些素粉,再备套胡装。”
风灵不该声,杏叶也顾不得很多,一手解开她里衣的系带,一手敏捷地取过一件洁净的衫子。杏叶的手一触及到她的皮肤,便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
竹枝闻言心头一喜,亲带着宫婢们筹办去。待她们俱离了阁房,杏叶方担忧地问道:“寒热发得急,娘子不成粗心啊,往含风殿去告个病,也无不成。”
琵琶弹奏的《木兰辞》直至后半夜方停歇,李世民抬头静卧在榻,脑中被旧事缠绕,挥之不去。昔年精华是在他跟前逝去的,故此他在击鞠场头一回见风灵时,虽赞叹于她同精华相类的神采姿容,却从未将胡涂到将她认作是精华。
“去瞧瞧是那个在奏?返来禀明便可,莫要打断,随他去奏。”李世民在帷幔背面沉沉地叮嘱。
未几,玄色戎袍的身影大步地踏上含风殿的石阶。阿盛将白勇引入殿内,刚在一旁站稳,却不料李世民要摒退殿内统统人,他踌躇一息,无法地领着一众宫婢内监退至殿外,慢吞吞地将殿门阖上,终是未捕获到只字片语。
直至彻夜,阿盛来报知他弹奏《木兰辞》南曲的人,恰是风灵,他便决意要将似有若无的希冀从心底取出来,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