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这一日,风灵为着避讳,亦为了躲懒,未去杨淑妃的“流萤社”。魏国公房氏三子的夫人玉勒弘忽为探旧友,送几口酒去,亦未参与那诗社。
她在水桶里浸了好久,水垂垂变凉,犹未能相处应对之策。杏叶在外头叩着门大声道:“娘子洗得了没有?再不出来,水凉了非抱病倒了不成。”
她无法地眨了眨眼,趁着李世民尚堵着一口气,作这娇憨态道:“风灵去便去,想来非论阿史那贺鲁是多么的鬼怪,见着真龙也得灭了气势,伏低认小,风矫捷假仗着贤人的天子之威了。”
风灵只觉“嗵”地一下,一团庞大的雪球落到了她的心底,凉意顷刻成了寒气,噎得她说不上话来。
李世民展开奏折,手指头点着找了几排,不知是自语还是叮咛风灵:“这一回秋狩,另有一桩要紧事,切莫顽过了头。新降的阿史那的一支,将往翠微宫朝见,介时鸿胪寺的人该先往安排妥当了才是。”
风灵脸上的恐忧已然粉饰不住,干脆便由着那股子恐忧道:“那阿史那贺鲁,当真是骇人的阎王,商道上来往商客哪一个提起他来不骇怕的?曾有一阵,敦煌城内大人威胁打单小孩子的话便是:‘你若再玩皮,贺鲁便该领你去了。’虽厥后延都尉……额,延队正到了沙州,治得贺鲁略收敛了些,可……但是,当真要与他面劈面的,风灵……”
这一冷,一下激得她心中通透,对着桶内的水思忖:既已入了秋,凉水沐浴便会着凉招病,倘若一病不起,连尚药局的奉御都束手无策,贤人也不会勉强本身同往翠微宫秋狩,如此一来,不正可避开阿史那贺鲁不见了么?
李世民见她脸上堆满了笑,又道:“恰逢工部尚书阎公上折奏报,翠微山下的翠微宫已然完工,今岁秋狩,恰是个好去处。”
风灵公然心中欢乐,喜笑容开,口里称是,心中亦暗道:终是能得伸展筋骨,这民部和两仪殿生教人憋坏了。
风灵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打发了,从水桶里站起家。已是过了七夕,秋意渐起,水本就凉了大半,再乍一分开水,她不觉浑身一抖,打了个暗斗。
她满脸的惊惧直点头。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她惶恐失措的神采上,略拧起了眉头:“我大唐边民如此惊骇一个突厥蛮人?”
她越说声音越轻,谨慎翼翼地打量着李世民的神采。但见李世民公然抹去了脸上的笑意,有些唬下脸,风灵不由忐忑。
风灵脆声应下,不敢再暴露不情不肯的模样,咬牙忍耐至回了昭庆殿,躲进净房沐浴,方能将愁虑现出来。
“阿史那贺鲁。”李世民随便地回道。
“方才还欢畅得跟个孩童普通,怎的又不乐意了?”李世民本日内心欢乐,倒极有耐烦地来问她。
“阿盛。”他偏头唤来内监阿盛,“翠微宫新成,恰是用人之际,你筹算筹算,多安设些内监宫人先往那边去,如何抽调人手,你同杨淑妃商讨去。”
这一日,李世民的心境极佳,很有几分等候地奉告风灵:“过些日子,便要行秋狩,比起服侍笔墨,打猎该更合你心罢?”
“你尽管去便是,爱如何顽皆由着性子。以我大唐之威,难不成还护不住你一个女娃了?朕倒是要在一旁瞧着,那阿史那贺鲁长成多么的三头六臂的鬼怪模样,能将你也唬住了。”李世民仿佛在同她较量现在哪一个更孩子气,亦堵着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