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再动了。”昏黑中风灵看不清他的脸，看不到他现在脸上的哑忍和难堪，却能听出他的声音因死力禁止而微颤不稳。
暗淡的夜灯映出他因着紧深拧在一处的眉头，密长的睫毛低垂轻覆住深目，一侧面庞隐在暗影中，显出英挺的鼻梁，和下巴饱满坚固的线条，风灵望得出神，忍不住从被衾中伸脱手去轻抚他的脸颊。
“贤人待我厚重，不拘宫礼，到处谅解，如同慈父，这些日子来看，他公然是将我当作了那位公主，以补他未尽的慈爱。”风灵幽幽长叹：“只是，寒微如我如许的商家人，唯恐担不起。能得贤人善待如此，我亦无觉得报，唯有微不敷道之处挺身略挡一二罢了，此方能全了来往之道。”
有人将她自睡榻上搀扶起来，拉过被衾囫囵个儿地将她裹住，微凉的瓷器触及她干热的嘴唇，温润清冽的茶汤流过她着了火似的喉咙，她向前探了探脖子，一气儿灌下大半盏，这才长喘了口气，倚靠在身边那人的肩头。
拂耽延语噎，游移了好久，点头回她：“汝南公主养在宫闱，未曾得见，只是你的样貌神韵……”他借着昏黄不明的烛火，细细地揣摩她的眉眼唇角，“像极了精华夫人。我原忧心贤人将你视作精华夫人，竟未曾想他倒是……”
杏叶与竹枝见她睡得安沉，也不好来搅醒她。晚膳时分，也不见她醒转，张奉御来问过一回脉，只说她再无毛病，因风寒体乏，尽管随她睡去。一时世人皆似了了一桩事，各自败坏去了。
风灵会心，额头抵着他的肩窝，红着脸，缓缓地清算着本身的呼吸。阁房沉寂了半晌，才听得风灵哑着嗓子问道：“你如何进得来？值夜的佽飞不问？”
将将走到睡榻边的人顿下脚步，返身撩开帷幔，又出了阁房，外头有铜壶与木案几轻碰收回的声响，仿佛恐怕惊醒了她，只一声响动，便止住了。
风灵成心轻描淡写地讲了一遍，临了探身往睡榻内侧摸出那枚铁质小刺球予拂耽延瞧：“就是这物件在马鞍下作怪，扎进马的皮肉内，教马失控。另有，不知何人击打出的藤球，那劲道之狠，竟不似平常击鞠，倒像是决计照着脑袋击来。”
“阿延……”风灵嗫嚅出这么一句，眼泪便夺眶而出，如线如珠，滚滚不断。
拂耽延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你几时能正端庄经地应了我，再不冒然出头？”
他重重地叹一声，扶起倚在他怀中的风灵，慎重道：“你怎就不肯敛敛这鲁莽的性子，贺鲁邀贤人了局比试，多的是将士武人能替贤人了局，你原就着了寒，何故非得出这一头？”
及夜，宫禁前杏叶来瞧过一回，风灵不惯人在外间值夜，杏叶恐她半夜醒来饥渴，在外间矮榻上留了一盏夜灯，铜壶内温上热茶，又置了几样简朴面点，方才回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