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幺见状也向拂耽延屈了屈膝,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拂耽延留意住胳膊,将她安设在床榻之上,长出了口气,又向阿幺叮嘱了几句:“替她换衣擦洗,好教她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她且有得睡,你们莫要惊扰了她。”
直至上了车,阿幺仍旧不能安,忧心忡忡地盯着风灵,一个劲儿地感喟。拂耽延同坐在车内,她一起也不敢问他一句话。
她这一脸奇特的当真惹得张伯庸愈发愤怒,切齿道:“且非论你诽谤官员是甚么罪名,你只先想想,信口雌黄说出这番话来,却要置韫娘于何地?若必得要说通藩,韫娘嫁去了处密部,本官倒真是头一号要通藩的。”
拂耽延蹲下身,搂住她往地下坠的身子,举袖拭去交叉横陈在她毫无赤色的脸颊上的泪痕。她昏仆中的面庞仍带了化不开的哀思,他伸手重揉了揉她的眉心,谨慎地将她紧凝的眉头揉散。
张伯庸冷眼瞅了瞅风灵,拿着调子道:“顾娘子如果歇好了,县衙另有几句话要问上一问。”
张伯庸尤要发作,拂耽延跨了一步,将风灵隔在他身后,“张县令有甚要问的,直管带了佛奴去问,顾娘子与我一同回的城,恐怕并不知情。”
拂耽延将那十来口棺木环顾了一圈,正中一口前已有人燃起了线香,想来该是康达智的棺椁。他自去燃了三炷香,在棺前祭奠道:“大萨保慷慨借出统统的部曲,拂耽延本该来拜谢,却来迟了一步,还望大萨保谅解则个。大萨保阖家罹难,必然不会就此白受了,此难拂耽延铭记五内,终有一日,替大萨保膺惩暴徒。”
佛奴机警,忙上前躬身作揖:“都尉所言甚是,我家大娘哀伤过分,少不得说些昏话,张县令念她为敦煌城奔劳了一整日,莫同她计算。若要问话,小人随张县令去便是。”
“有,有。”阿幺忙不迭地点头。
一听他的声音,风灵倒俄然有了反应,霍地转过脸来,通红的双目死盯着张伯庸:“不必问了,我明说予张县令晓得,突厥人趁着康宅的部曲出城援助府兵,洗劫了康宅,屠了我兄嫂满门,老弱妇孺一个活口未曾留下。敦煌城中的事,外头的突厥人如何会晓得?张县令无妨先自问,再一一审审有怀疑的那些……”
风灵揪住他胸怀前的衣裳,倒是哭得更加不成清算,非论拂耽延同她说甚么,她便只会点头,说不出一个字来。紧揪着他前襟的手,仿佛透过衣裳,透过胸前的血肉,攥住了他腔子里的那颗心,令他的心生痛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