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海边静悄悄的,只要海风拂起波浪声。
天涯圆月越来越亮,如同一面白玉圆盘,洁白敞亮,投下的清辉,有如薄薄轻巧的银纱,洒落海面,跟着波浪起伏,仿佛是月中仙子在风中舞动着她的纱衣,曼妙无伦。
“喔。”易三点了点头,内心却再没了诘问那人是谁的动机。
好久,易三看风独影依是神魂不定的模样,想起她方才冲动的神采奇特的言语,心底里悄悄感喟一声,然后突破了沉默问道:“你方才看着谁?”
他的话固然说得隐晦,但风独影历经乱世,甚么样的人没见过,甚么样的事没遇过,以是并不诧异亦不诘问,这世上总有些难以与人言说的隐痛。而自遇此人以来,此人一向是无忧无虑又仿佛无所不能的,而她所向无敌的凤影将军倒是多次落了下风,这刻看他终究眉笼郁色神情哀伤,本该吐一口气才是,可心头反而微生黯然之情。
“世事本如此。”风独影眉色冷酷,“所谓‘但愿人悠长,千里共婵娟’亦不过是人之**。不在了便是不在了,分离了便是分离了,又怎能够看着一样的风景,又怎能有着一样的心机。” [注○2]
这一句话顿令风将军从指尖到面孔都烫得冒烟,可风将军是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哪能被这么件小事给难住了,以是她安闲罢手,道:“你天生如许,能够不当男人的。”
这话戳中了易公子的死穴,顿令他掩面转头,“唉!唉!唉!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女人,怎能知本公子的好。”他用心连连感喟,然后昂首冲着天涯明月吟叹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为君之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佳宾,鼓瑟吹笙。明显如月,何时可掇。”吟到最后,放长了调子几次吟着“明显如月,何时可掇……”吟着吟着,想起少年情怀的失落,思及家人绝情的摈除,念及这么些年,虽是走遍国土,揽有美景良辰,也醉酒尽欢乐笑六合……却未曾求得知己半个,一起走来只是形单影只,亦无可归之处,顿生出满怀的失落寥寂之情。[注○3]
因而,易三心头那一点奇特的情感又深了几分,“你想着的人……”他话音微微一顿,显得有些犹疑,但终还是说出了,“是不是你心中喜好的人?”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戏谑,却没能令风独影破颜一笑,她悄悄点头,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是那样庞大难辩,“不是,是像我的亲哥哥。”
以是他在问,她一个柔弱女子,何必手持利剑感染血孽?即算在当初乱世中有迫不得已的苦处,可现在,天下已定,她不是能够安享繁华了吗,又何必交战北海千里追敌?
那刻易三仰首望向夜空,侧面的弧线美好如画,可风独影触目之际如遭雷击,满身剧震,瞬即脱手如电,五指扣住了易三的下巴,颤声喝道:“你是谁?”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可风独影移眸看他,目光相遇之际,却懂了他的意义。固然相互都未曾坦承身份,但她晓得他是晓得她是谁的。
浩大的东溟海边,有人将一段沉封的旧事,和着幽幽笛曲,诉与沁凉的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