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天还是沉默着。
那些明智之下决不会倾诉的话语与仇恨,在这一刻,在他最信赖最依靠的恩师面前,顿如大水倾泻而出。这时候的东始修不再是严肃的大东天子,只不过是一个哀痛、痛苦、妒恨的平常人,他嘶吼着,昏黄的暮色里模糊可见面上肌肉扭曲,显得狰狞可骇,如同笼中负伤的野兽。
“凤凰儿,你真不愧这个名号,羽翅扇动,必风起云涌。”
那一句落入东始修耳中,顿闻“咔嚓!”一声,握在东始修手中的茶杯碎裂。
好久后,殿中响起一声长长的感喟。
大殿里最后响起这么一句感喟,而后沉入寂静。
完整没有考虑的,东始修端起左杯,一饮而尽。
八人当中最是七情上面的不是最小的南片月,而是老迈东始修。南片月的喜怒哀乐多数是假装用来乱来人的,只要东始修喜便大笑,悲便痛哭,怒便吼斥,恨便举刀……是真正的脾气中人。而现在,他眉峰冷峻,不动如山,可见这几年的帝王生涯已让他收敛些狂纵的禀性,但是……他还是东始修,是重情重义到桀骜癫狂的东始修。
闻言东始修微征,然后决然点头,“玉师,因你才有我本日,才有这至尊至高的帝王严肃,岂会有牢骚。”
玉言天悄悄的看着东始修,那澄静的眼眸如同明镜无尘。
玉言天没有答,只是轻声道:“你累了,睡吧。”
东始修伸手,带着几不成察的颤栗,他的眼睛望着左杯,可他的手却只能伸向右杯,端起来,抬头闭目,一口饮尽,却如吞荆刺,如饮黄莲,痛彻肠肚,苦彻心胆。
他取过茶杯再次倒满,道:“右边是你和凤凰儿隐遁山林清闲度日却天下动乱众生凄苦,右边是你与凤凰儿一世兄妹但天下承平百姓安康,你选哪一杯?”
一时殿中沉在一片仿佛凝固了的寂静里。
对于东始修的挑选,玉言天一点也不料外。天下人或许不会晓得,大东的天子最后揭竿而起的启事,只不过是为了庇护mm不被人欺负,只是为了给mm吃好的穿好的。
以是东始修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如同最深长的最隐蔽的感喟,“偶然候亦有过‘如果当年没有娶就好了’如许的动机。”他的声音安静,却含着浓浓的苦涩,“我坐拥江山帝位,可对我心中殷殷切切念着的却无能为力亦无可何如。”
可玉言天说了那一句后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目光定定望着窗外,看着天光一点一点暗淡,看着红梅渐敛艳色。
“始修,你可怨玉师当年让你娶梁家女?”
“玉师,凤凰儿要嫁人了……凤凰儿要嫁人了……”东始修喃喃不竭,然后蓦地抬手一拳击下,“砰!”的一声,矮几被砸得四分五裂,茶壶茶杯摔落软毯滚落大殿,茶水飞溅开来,落在两人衣上、面上。
殷红的鲜血瞬即流出,“咚咚”滴落矮几的声音在温馨的大殿里清楚可闻,然后顺着矮几蜿蜒而下,再一滴一滴落在毯上。
夜幕来临,窗外昏黄,殿中乌黑,可玉言天就悄悄坐在一片黑暗里。
“放心,为师在此。”玉言天抬袖一拂,一阵轻风拂过,东始修阖目卧倒。
“傻孩子。”玉言天感喟的看着东始修,腐败的目中终究透暴露慈怜珍惜,“你既是如此明白,便该晓得,不管你空悬后位多少年,凤凰儿永久都只能是你的mm你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