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双目,脑海里恍然闪现城门之上、父亲滴血的头颅,郑媱已泣不成声。只怕是最后一次为小妹媛媛梳头,不幸的媛媛才五岁,来不及盛放她的韶华,便要在这个上元节,怀着她数不完的心愿,香消玉殒。
本来,对那狼子野心的逆贼摇尾舔舐,就是践你的青云之志!”
《凤筑鸾回》
雪地里的梅花开得嫣然,曲伯尧无声喟叹,他清楚地记得,相国府天井一角的金井辘轳旁植有一株老梅,每年冬时,人立树下,异香盈袖。放眼寻觅,老树犹在,却不见苞缀花垂,金井阶上,雪覆寸余,落红满砌。
......
水滴子一滴一滴溅在头皮上,温温热热的,郑媛慌了,转过脸来,手忙脚乱地替郑媱抹泪:“姐姐,你如何哭了?姐姐别哭......别哭......姐姐......”五岁的小娘子心急如焚,面前长了她十岁的姐姐现在却远远不如她固执,任她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喊还是涕如雨下。
郑媛载泣载呼,极力振臂摇摆着姐姐郑媱,可除了本身的抽泣,郑媱的耳畔已听不进任何声音,哭声淹没了媛媛的呼喊、落雪的簌响和傍晚的鸦鸣,七日前,乌鸦已开端在相国府庭前的树上阵阵盘桓,府里民气惶惑,都道:鸦鸣报丧。果不其然。动静是一个时候前传来的:身为当朝相国的父亲郑崇枢已于中午三刻身首异处,还被悬首示众。现在,偌大的相国府已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举府高低唯有五岁的小妹不知凶信,现在她也抽泣,因为本身抽泣而抽泣。
毕竟年幼,郑媛读不懂姐姐眼里的悲戚和哀恸,哭声亦不穿肠入骨,内心揣着过节的高兴,一边抹泪一边不住安抚郑媱:“姐姐别哭,姐姐快别哭,姐姐之前承诺过媛媛的,明天要陪媛媛出去看花灯,姐姐快别哭,哭肿了眼就欠都雅了。”话音刚落,外边模糊传来了动静,郑媛竖耳一听,一抹眼泪,欢乐地拉扯郑媱:“姐姐快听,内里好热烈,必然是大师都赶着去集市上观花灯了。”郑媱闻言亦竖耳聆听,是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怕是来抄家索命的。脚步声越来越短促,郑媱的心跳也随之阵阵加快。
蓦地,一抹素衣入了眼角余光,拜别时她还是金钗之年,时隔三载,昔日聪慧聪明的二娘子已经及笄,成了娉娉婷婷的妙龄待嫁女,盛都多少提亲的贵族后辈如过江鲫踏破了相国府的门槛,郑相国为她选了先帝最宠嬖的五子魏王作夫婿,传闻,雅人深致的魏王,也是她本身择的夫君......
李丛鹤圆睁的双目里放出大喜的精光,忙以最低的姿势跪伏于地、两手高举握至额前,大幅揖道:“陛—下—英—明—”
窗外,雪簌簌地下,厚厚地堆积在阶前。郑媛伸手接住从窗橼不竭滚下的雪粒子,捧到眼下,睁大了一双纯洁的瞳子,细细地谛视半晌,俄然开口扣问身后为她冷静梳头的二姐郑媱:“姐姐,内里下了这么大的雪,也不晓得爹爹甚么时候返来,今早出门可带了伞?”
郑媱凭立曲栏,蓬乱的青丝几欲遮住她的眉眼,她双目凝睇着伏地的母亲,哀已至骨髓。
“姐姐,你如何不梳了?”
公孙氏冲动地摇首:“即便免我们一死又能如何?相国府的女眷被收押后,他日幼者没为官奴,适龄的罚为军妓。与其苟活着受辱,还不如如你姐姐那样壮烈地死,全个忠贞!”说罢又狠心往媛媛脖子里勒紧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