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的风俗是人未死先修坟。七老夫是石工,他和婆娘的坟是十多年前他本身修的。
大雾中,坟坡地里的灌木和树木影影绰绰,让二娃和小谨慎里发虚。
小小伸手用力掐了二娃肥嘟嘟的脸一把。
“搞啥子嘛!老子抽杆烟还惹到你了喔。”一个老男人的声音大声的骂起来。
“七爷爷,是你喔,我当是个鬼啦。”二娃坐到七老夫的鸡公车上。
坟坡底下俄然有一点猩红的光一闪,一张人脸就在红光底下暴露来。
地里的油菜已经抽薹,那些前两天还黄灿灿的花朵,被这白头霜一打就又蔫头耷脑的。
鸡叫了,狗也汪汪起来,床头的闹钟滴滴滴的响。
每一次早上起来去卖菜,走到这坟坡头,七老夫都要歇下来抽上一杆叶子烟。
小小蹲下身子,在路边的地里抓了一把土,向阿谁鬼影子扔去。
阿谁陪了他几十年的女人已经走了,再也不返来了。
小小敏捷地把小肥猪一样的二娃从被窝里拉起来,给他穿衣服,洗脸。
明天是外婆的生日,父母不在家,小小要带着弟弟去给外婆过生日。
“你两个娃娃才是个鬼呢。老子抽杆叶子烟,惹到你们了吗?还撒我一脸泥巴沙沙。”七老夫用烟杆去打二娃的屁股。
小小不甘心肠起床了。
小略坐到鸡公车上,和二娃并排在一起。
七老夫内心有牢骚,嘴上却说,你是个好女人,为了孩子,为了我劳累了一辈子,也该我服侍你啦。
麦子是没有多少人种了。早些年一到春季,满坡满沟的麦苗仿佛是绿油油的绒毯。种麦子费事,村里已经没有多少壮劳力,没有人情愿种这费时费工夫的麦子了。
小小带着二娃去了离镇上另有两里地的桐林村,七老夫把菜从车上搬下来摆开,等着赶集的人来买菜。
小小高音喇叭一样的大嗓门,惹得邻居的狗也不耐烦的叫起来。
在外打工的人好多都回家过年了,车车山也多了几分分热烈。
二娃苦着一张肥肥的脸,鼻子眼睛都挤到一块了。小小拉着很不甘心的二娃走进了晨雾里。
七老夫内心伤酸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七老夫的心啊,就像是河里的冰,冷得都凝固了。
这一片坟坡,埋了很多代车车山的人。七老夫的爸爸,爷爷,都埋在这片坟坡里。
每天回到家里,孤零零的七老夫常常看着七老娘曾经趟过的那张床发楞。
长幼三个说谈笑笑的往前走,赶到方家镇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
本年开春早,春节前几天就已经立春了。只是立春前的暖冬和立春后的倒春寒,仿佛让季候倒置了。
红光又一闪,那张人脸又暴露来。
雾是川中冬春两季的常客,浓浓的缠绕在山前山后,包裹着竹林农舍。
七老夫就对着那一片荒坟,念叨着内心的苦。
“不怕。”小小固然如许说,她的声音却在颤抖。
七老夫端起车把,推着一车菜和两个孩子顺坡一溜往下小跑。六十多岁的七老夫另有一把子力量的,腰杆笔挺,走路脚下生风,多年的石工生涯,把他练得跟铁打的一样。
外婆家在十里地外的桐林村。小小懒得煮早餐,带着二娃一大早的往外婆家赶。
七老娘瘫痪了三年,七老夫服侍够了,常常抱怨,偶然候内心烦了还日妈倒娘的骂几句。但是七老娘走了,他连一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