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的性命。”
陆遥回身凝睇着陆俊,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不已,眼神森然如同刀锋:“我曾传闻,石勒在冀州时,将投奔来的衣冠人物集于一处,号为君子营,专为石勒出运营策所用。这等为虎作伥之辈,吾深厌之,常恨杀之不尽。”
但明天早晨,陆遥看似一如常日,却偶尔有些苦衷重重的模样,庞渊分开后半晌,他便提早结束了巡查,仓促返回到中军大帐。
陆遥深深吸气,一时说不下去。
想到这里,平北将军从尸山血海中培养出的威势,毫不收敛地开释出来。跟着他的话语,激烈的杀气仿佛山洪发作,一时候,仿佛全部帐幕内的气温都降落了。陆俊身当其冲,顿觉呼吸不畅,脑后毛发耸动,不由自主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守把在营帐外的马睿听得巨响,猛翻开帘幕冲了出去,待要问些甚么,却听陆遥厉声喝道:“出去!”
只可惜叶云峥撞上了陆俊这等夺目人物,小手腕被一眼看了个通透。陆俊只消直接改口,薄盛便白白奔波一场。
陆遥稍敛肝火,重新落座,皱着眉头将散落在身前的杂物渐渐清算起来:“我在这里听着了。石勒想说甚么?”
陆遥仿佛倦怠了,他闭上眼喃喃道:“你是谁的使者?无妨直言罢。”
陆遥摇了点头,淡然道:“若仅凭着军威就能慑服冀州军高低,那里还会生出这等事来。”
陆遥深知治军之关头在于人和的事理,正所谓千人同心,方得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也。是以,愈是战事告急的环境下,身为主将者愈是要奋发士气、凝集同仇敌忾的斗志。他每晚例行梭巡也是为此,不但包含查抄各处箭楼、壕沟安插之类的实务,另有大量慰劳士卒、安抚伤者之类鼓励胆勇的事情。如此行事成了风俗,有些跟随陆遥较久的将士乃至都能接着上一次的话题,与陆遥谈笑几句。
陆氏兄弟二人多年未见,却仍保持着这份默契,实在很可贵。说到这里,两人俱都浅笑。
“风趣,风趣。”陆遥饶有兴趣地看看手中的那块写满小字的粗布,又看看陆俊:“你我少年时率性好侠,常常在洛阳城中相互应和、闹得鸡飞狗走,别人唯有徒呼何如尔。本日景象,倒让我想起了当时的安闲欢愉。”
“兄长此言何意?”陆俊还是面带笑容。
“砰!”
“何物?”
“题目在于……”不待陆俊答话,陆遥眼中的温情俄然褪去,多了几分慎重和警戒:“道彦,你为何要这么做?”
陆俊恭敬道:“既是聪明人,便晓得轻重。何况此人先为兄长赫赫军威所慑,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陆遥的中军大帐陈列简朴,帐中松明未燃,仅点着两盏油灯。明灭的微光下,映出陆俊的端然身影。这名青年高官只是简朴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袍服,便显出举止内敛深沉,自有贵气。很明显,陆俊早早就着装结束,一向在等候着;这才气召之即来,涓滴没有担搁。
陆遥一掌拍下,将面前的案几生生砸得四分五裂。案几上摆放的绿釉龙形笔架堕地摔成了粉碎;一份份笔墨卷宗高高飞起,又哗啦啦地落下来;常日他常常穿戴的虎首云纹兜鍪则一向滚到陆俊的脚前,滴溜溜地打着转。
“是……是是!”庞渊连滚带爬地退出帐外,一不留意几近把腰给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