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耳！过来！”稍远处阴暗的树丛里，有人唤了声。
白马垒就在奔腾的河水旁。短短两天时候，这座营寨的范围又扩大了很多。四周刁斗森严、鼓角相闻，每一处望楼上都点起敞亮的火把照亮。往楼下平直如线的纵横门路上，运输的步队、巡查的马队井然有序，来往不断。如果从高空中往下看，这片庞大而松散规整的堡垒与暗浊而浑沌的周边环境格格不入，隐然如耸峙在万顷浪涛中的长堤般不成摆荡。
这一箭的目标，是条正在十余步开外的草丛里驰驱的小兽。骑队出外，趁便猎取些飞禽走兽是常事，叶云峥的箭术了得，弓弦一响，例不落空，部下们也乐得借机改良下炊事。眼看着首级箭出如风，倒有好几名马队已经顺口叫唤起来：“叶大哥，好箭术！”
“好个屁！”
但小的抱怨和思疑老是不免，在白马垒以东二十余里，正带领本部担当巡查警哨任务的百人将叶云峥，便是个对幽州军有几分冲突情感的人。
“中间是甚么人？要往那里去？”既见此人不凡，叶云峥将箭矢插回箭袋，收起角弓表示并无歹意，同时喝问道。
叶云峥是北地流民出身，身材高大壮硕，边幅堂堂，须髯甚美。在遍及因为营养不良而肥大的流民当中，他算是可贵的异类。李恽两年前帮手丁绍扩编冀州军与汲桑石勒对抗的时候，他被选入军中，并且表示出众，很快积功升到了百人将的位置。百人将的职位不算很高，但冀州军中汲引如此之快的人寥寥无几，足见他颇受李恽的看重。
在节制了白马津和上游的文石津、延津以后，一度顿兵于河北的幽冀联军全面渡河。畴昔一个月里征集和临时打造的数百舟船齐动，两天以内，就向河南运送了一万余人马。此中的五千人，马不断蹄地持续南下，援助在瓦亭与贼军恶战数场的麦泽明所部；而余者在告急构筑扩建营盘以备后继兵力进驻的同时，连夜厉兵秣马，筹办投入战役。
叶云峥看得清楚，此人身上的袍服褴褛破坏，双脚暴露，显是长途跋涉而至。他脸上满是污垢，看不清面孔，也估不出春秋，但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又坦但是有威仪，一望而知绝非平常庸碌之辈。
叶云峥悻悻地拨马向前，俯身拔箭在手，踌躇着是不是该保护本身的脸面再来一次……非把这条黄毛牲口射死不成。
叶云峥揉了揉眼睛，再看。没错，那真不是甚么野生小兽，就是条毛色光鲜、颈下系了个水囊的黄犬。
叶云峥面无神采地催马超出这些流民，心中有几分光荣，更多的是悲悯和烦躁。比起与这些流民为伍，能够成为甲士已经很好了，毕竟甲士的手里握着刀枪，能够为本身的运气而战役。流民们乃至连这点权力也没有，他们的天下毫无光亮，充满其间的只要家破人亡，只要惊骇、痛苦和绝望。
持续两天了，浓云密密层层，始终不散。云层就像是遮天掩日的大网，压得氛围都仿佛变成了本色，叫人呼吸不畅、表情压抑。而水声隆隆的大河如同一条暴躁的巨蟒，水面上玄色的浪涛像是蟒身在阴沉的天空下摆布挣扎，猛力抵触，仿佛是要撕破那张大网，让囤积在天外好久、已经急不成耐的暴风暴雨再度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