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对于石勒来讲,既是大敌,也是大仇,这在中原贼寇的首级中不是奥妙。张宾非得在石勒面前提起陆遥,非唯不恭敬,言辞更有火上浇油之嫌。
顿了顿,他又问:“我们手中竟有这等人物么?”
“我会派一个使者去拜访陆道明。”张宾回声答道:“大将军,那会是一个陆道明必定会访问,并且必定会当真聆听定见的使者。”
“大将军便请说来。”
“恰是。”张宾点头道:“此人正被拘在不远,将军如果成心,我便招他觐见。”
“恰是。”
“我只要最后一点不解。”石勒又道。
石勒先是不解,怔了半晌,面色俄然一动:“先生是说……”
虽说中原贼寇打着匈奴汉国的灯号行事,可在朝廷眼中,这帮人还是都是些背叛、乱贼,绝非能对等联络的政权。莫说是负担相同任务的使者来往,就连石勒偶然候困住朝廷兵马后遣人劝降,劝降之人都十有八*九被砍了脑袋送返来。所谓“君子营”里皋牢的读书人,前后倒有很多死在这档子不利事儿上。张宾竟然能调派使者到炙手可热的平北将军、幽州都督那边,还信心满满地包管能与陆道明交换无碍。石勒实在是有些猎奇,他看中的使者究竟是多么样人。
“至于匈奴汉国,千载以来中国之人与之恶战无数,已然结成了死仇,而大将军您……”
须知现在的石勒身为数十万叛军首级,职位足以与朝廷相对抗,因而他也乐得摆出气度,平时的言行举止自也少了昔日的匪气、悍气,不常发怒。先贤所谓居移体、养移气,不过如是。但常日里的收敛,毫不能袒护这名羯人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实际。他还是是哪个纵情搏斗而毫不手软,坐视部下们肆意虐待妇孺而面不改色,燃烧城郭、摧毁故乡而不皱一下眉头的石勒。只不过做贼做到了他这境地,各种残暴不成言说之事,自有无数部属抢先恐后地替他完成罢了。大将军宽仁漂亮的形象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只言片语触了逆鳞,转眼就斧钺加身,死得干脆。
“没错。”
石勒于贫贱时渐渐集合起的亲信弟兄十八人,相互交谊非常。他们随石勒转战南北,军功赫赫,也个个都是英勇超群的人物。可这十八人中,却有王阳以下的七人战死在与陆遥对垒的过程中……这份仇恨,石勒是如何也忘不了,放不下的。正因为如此,石勒更加的正视陆遥,毫不敢有涓滴的忽视粗心。
“大将军当然以东海王为敌,陆道明隐有处所盘据之势,必定也情愿减弱掌控中枢的东海王幕府。”
“遵循先生所说,使者此番前去,干系非常严峻。”石勒歉意地笑了笑:“不是我信不过先生,但如果能亲眼看一看这使者,到底能让我放心些。”
“先生不必说得太多,我完整明白了。”石勒向张宾深深昂首下去:“先生真有鬼神不及的聪明,如此想来,我军的前后行动也就理所该当了。好,好得很。这就像是长蛇穿行于深草,草叶不动,其下却自有环环相扣,鳞甲峥嵘啊!”
作为仇敌的陆遥,竟然能够成为自家的援手。这听起来实在荒诞绝伦。全因着出自张宾之口,石勒才强自按捺下性子。可眼下俄然听到张宾将陆遥的秘闻如数家珍般说来,石勒的肝火俄然就消逝了。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张宾的报告,仿佛方才恼火的底子另有别人。若非自知识字甚少,他几近要劈手抢过卷宗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