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自问未曾有负于县主。只不过礼不成废,民女见宗室贵胄,妾室拜见正妻,本该如此。”胡六娘回声答复。
“那么,还请县主容我冒昧发问:您企图调集幽州兵马勤王,是为了东海王殿下的霸业,还是为了陆道明的出息?”
又过好久,她才缓缓道:“既已嫁为人妇,如何能这般混闹,你这红袖招的确荒唐。这就别开了!至于你,且随我同住一阵吧……我虽不通军事,倒要看看这洛阳城里,能翻出多少风波来!”
胡六娘这几句喊得太响,乃至于王德在厅堂以外伸头探看,肯定无事才又缩归去。
民女与宗室如此倒也罢了,妾室正妻之说,对县主而言的确又是一次重击。哪怕早已从阿玦口中得知陆遥身边多了两个女人,胡六娘劈面自承身份,仍然时县主勃然大怒。她白净的面庞刹时变得通红,话语声都变得锋利:“你也晓得你是妾室!你的所作所为,对陆道明究竟何益?现在局势,恰是幽州兵马施威于中原的良机,是陆道明代替那些胡涂无能的将佐,成为东海王殿下肱股的良机!成果被你胡来乱搅一番,必将使得天下藩镇骚动,俱都成心于洛阳……当时候,陆道明那点兵力,另有甚么感化?胡六娘,你是昏了头么?”
县主纵身上马,来回疾走几步,戟指着胡六娘厉声道:“戋戋一个绿林贼寇、戋戋一个妾室,竟敢坏我大事!胡六娘,信不信我能杀你十次,灭你伏牛寨满门!”
一片喧闹躁扰当中,唯有胡六娘悠游安闲一如常日。当她见到竟陵县主的时候,那几分欣喜几分愉悦的神采也完整不像是装出来的。数十铁骑蹄声如雷地直逼面前的时候,胡六娘并不遁藏,反倒是敛袖伏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拜见县主。”
县主定定地谛视着胡六娘:“为了东海王的霸业如何?为了陆道明又如何?”
县主柳眉一竖:“胡六娘,按你所说,陆遥全无仰赖东海王幕府之处。一向以来,都是我平空多事么?”
她缓缓直起家,将那枚双龙绕云玉璜当作小玩物那样抛起接住,再抛起接住,几次数次。直到县主暴露不耐烦的神采,胡六娘终究缓缓道:“六娘虽是山野粗鄙之人,但蒙平北将军耳提面命,总算对天下局势略微有些体味。县主此来洛阳是为了甚么,六娘也能猜出几分。想来,县主是指责六娘私行假借名义颁行天子圣旨,调集天下藩镇勤王吧。县主本意只是召幽州军入洛,现在却成了天下强藩齐动的局面,未免南辕北辙。”
刹时,竟陵县主几近有纵马将胡六娘踏成肉泥的筹算。但她总算停止住了气愤,勒马立定,俯身看了看深深拜倒,把额头碰在空中的胡六娘。
胡六娘刹时出了身盗汗,干脆垂首下去,绝口不言。
胡六娘反问:“县主,陆道明与您在太行山中的经历,我曾听他略提起几句。既然他有杀散贼寇之功,您为甚么不将他直接带到东海王驾下,授以高官厚禄呢?”
可惜她忙中出错,这句话再一次令得县主不快。
这时候竟陵县主等人纵马突入,顿时引发混乱。他们毫无顾忌地直线进步,一起上撞得桌翻盏倒,方才坐下来筹办享用酒色之欢的客人们几近被吓得半死,与伴随他们的莺莺燕燕一起娇声惊呼着,连滚带爬地躲到其他院落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