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至,彻夜月明星稀,是个阴沉的夜晚。沉寂的虎帐中,俄然收回了“唰唰”的麋集脚步声响,随即马蹄踏地声、战马嘶鸣声、铠甲锵然碰撞声一齐响起,汇成了一片喧闹却仍然显得萧萧然的声响之海。
白部鲜卑是力微第一次在弹汗山祭天时企图借端毁灭的异己权势;而铁伐匈奴的故地尽数被鲜卑人所侵犯,迫得他们阖族流亡河西。这两族都是拓跋鲜卑近百年来的死敌,现在拓跋鲜卑的混乱局势,正给了他们复仇的良机。两族雄师滚滚进步,沿途肆意殛毙打劫,毫不包涵。拓跋鲜卑的成年丁壮多量战死,妇女、儿童尽数被掳掠为仆从,至于牛羊、马匹等畜群的丧失,大略估计就几近百万。
“丁将军两千精锐,已近濡源。薛、刘二将军所部兵至半途,等待我部。”
他凝睇着被陆遥铺展在面前的地理图,沉默不语。
猎物既在面前,各家贪吃早已闻风而动。全部永嘉元年玄月,自九原至上谷的数千里北疆袤原一片烽火连缀。数以万计的各族突骑来往绞杀,相互猖獗搏斗。其残暴残暴的表示,的确不下于中原战乱时的任何一场大战。
拓跋鲜卑氏族靠近绝境之时,并州刺史刘琨调派的救兵终究赶到。较之于草原上动辄数万铁骑来往突击的大战,晋阳军天然是兵微将寡,难以对抗。但此番领军北上的大将卢昶,乃是恪守介休孤城、迫退刘渊的豪杰!他率数千将士进驻猗卢所修建的盛乐城,如同钉子普通钉在了汗时云中郡的咽喉要隘,任凭两族雄师攻打却岿然不动,终究给猗卢争出了喘气的机遇。
陆遥傲视着夜色中集结起的马队步队,眼神锋利如刀:“丁渺、薛彤、刘遐等部呢?”
两句话对答的工夫,摆布牵得马来。陆遥纵身上马,在两千精骑之前奔驰而过,对劲地看到固然是告急军令,但每一名将士都士气昂扬,绝无半点松弛。
“沈将军所部携各种辎重东西,随时待命解缆。”
草原上视野开阔,路途一览无余,间或有坡谷岔道,先行的标兵也专门留下了标识指路,是以行军速率极快,当夜便横穿了大半个坝上草原。
代郡大虎帐地以北百里,有一片广漠的湖泽、草甸交叉地带。
如许的抵挡完整出乎宇文部的预感,两军之间的血战持续了整整三日,惨烈的战役在草原的每一寸地盘长停止,到处都有横七竖八的尸身摆设,随时都有血肉恍惚的、新的尸身覆盖到原有的疆场上。当未耐娄部最后的抵挡被完整击溃的时候,闪现在王浚和宇文部族长莫圭面前的,是一望无边的断肢惨躯,是幽州军几近靠近三成的战损。那一刻,王浚和宇文莫圭两人只能面面相觑,相互都瞥见对方乌青的神采。
现在恰是凌晨时分,月色尚未褪去,稠密的雾气满盈。远处的崇山峻岭被浓雾掩蔽了灰色的身影,起伏的高原草甸上草木丰茂,深浅不一的绿色如同精彩的锦缎层层叠叠地铺陈在一处。清冽的河水流淌其间,跟着翠绿阵势肆意窜改、蜿蜒,划出道道美好的弧线,仿佛玉带玉环相互缠绕。而河水漫溢处,就构成了一个个湖沼星罗棋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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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门外。
这青年兵士仿佛天生具有猛兽般的杀意,虽只是随口一问,竟骇得身边的几名兵士猛地退后。但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个圆脸粗颈、身躯痴肥的庞大瘦子半躺在光彩素净的柔嫩毡毯上,撕扯着面前半生不熟的整只烤羊,并没有甚么严峻感。一阵“咯吱咯吱”的咀嚼后,他猛一仰脖,咽下了足有两斤多的大块羊肉,这才哈哈地笑了起来:“段文鸯小娃儿,你急甚么?放心,我叱罗金既然收命令尊辽西公的千匹骏马,就天然会把统统都安排安妥。那陆遥诡计颠末此地偷袭我叱罗部,再过半个时候就会率军至此,。嘿嘿,哈哈!岂不知,我们以逸待劳,攻其不备,反倒要杀他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