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盈的烟尘当中,胡六娘打了两个清脆的喷嚏。她从另一边袖中取出方绢帕,拍打着身上、脸上的灰尘,大发娇嗔道:“张老头!你搞这么大动静干吗,想要呛死老娘么?”
这便是承认了胡六娘所指。裴郎君的实在身份,恰是被当朝在朝权臣,太傅录尚书事东海王视为掌上明珠的竟陵县主。这般身份的朱紫白龙鱼服,实在罕见。如果往rì里也还罢了,但眼下的局面,如果伏牛寨擒下竟陵县主献给匈奴,那可就大不妙之至。
“大寨主何必如此?我河东裴氏与伏牛寨夙来友睦,可不能因为宵小之辈而伤自家和蔼。”王德硬着头皮出来缓颊。
胡六娘的纤纤素手中,不知何时呈现了一把闪着淡淡青光的锋利短刀:“我胡六娘也只要烂命一条,你无妨拿去。”
胡六娘眼波流转,却全不将王德放在眼里。她抿嘴笑了笑,向裴郎君道:“裴郎,你这几天都在深山里打转,怕是还不晓得山下的局势变动吧?好教裴郎得知,旬rì之前,朝廷兵马于大陵败绩,数万雄师一朝尽丧。东洋公司马腾害怕仇敌,已携并州军民两万流亡山东。南至上党、北至新兴的并州诸郡,现在都已姓刘了。”
胡大寨主还是是明艳照人的胡大寨主,可这把短刀却提示了在场世人:伏牛寨里不但要温香软玉桃花障,也有杀人不眨眼的夺命刀。在这山高天子远的太行深处,裴郎君所代表的力量实在并不如他们设想的那样强大。
不知为何,裴郎君仿佛与这位伏牛寨大寨主很不对于,言语间火气极大:“姓苏的那厮是你伏牛寨的得力部下,他竟敢向裴某动手,焉知不是你胡六娘的授意?”
张寨主等人弯着腰退了出去。
这女子身着一袭绯红sè的华服,身形婀娜有致。细看她面庞,只觉高鬓如云、端倪如画。或许是因为走的急了些,她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些许汗水,面sè红润,喘气细细,仿佛枝头上待摘的熟透果实,充满了别样的娇媚风情。
“你找来的领导,我还敢用么?”裴郎君双眉舒展,徐行下阶。
胡六娘的应对战略非常简朴。她将短刀支出袖中,悄悄地拍了鼓掌,身后的照壁轰然倾圮。
王德、卫选等保护面面相觑,故意要为仆人出头,却也无计可施。
身边又传来咚的一声,何云再度失手把水桶落进了井里。对于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讲,胡六娘的一举一动、每个眼神和神采,乃至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引诱力。这使得薛彤忍无可忍了,他啪地一掌狠狠地拍在何云的后脑,将为美sè所迷的少年打了个趔趄。
红衣女子随便挥了挥手:“你们退下。”
下一个刹时,院中张寨主、青衣仆人数人一起拜倒:“拜见大寨主!”
昔年并州绿林大豪胡赭仰仗刁悍的技艺在八百里太行山里打出这一片基业,但是却遭仇家伏击,抱恨而亡。胡赭膝下唯有一女,年未及笄,名曰六娘。多少忠心旧部便推戴胡六娘登上寨主之位。
“裴郎纵未曾公开身份,我也能猜出几分。伏牛寨与河东裴氏来往非止一rì,对于裴氏人物如叔道公、道期公、逸民公诸君的家系渊源略知一二,并未曾传闻过有裴郎这么一名少年才俊……”胡六娘翻手收起短刀,漫声说着向裴郎君走去。王德、卫选等几名保护当即悄无声气地挪动了位置,模糊将她隔在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