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驶出了长安城，车辙声阵阵，梵华掀起厚厚的帘子朝外望了一眼，俄然惊奇地对百里婧道：“娘娘，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小我？”
御书房内，当着司徒大元帅的面，司徒赫怒与正统帝对峙：“先皇、先皇后皆已安葬，为何命人杀尽工匠监工？此等耗费人道之举，陛下如何解释？！”
“陛下不喜好？”她轻笑，反问。
君执兀自说了好些话，每说一句，他的笑便深一分，直视着百里婧的眼睛，望她能作回应。
百里婧摇点头，抱着他未动。
“赫儿！”司徒大元帅又是一声斥责，始终恪守君臣之别。也许因晓得这是司徒赫平生迈不畴昔的坎，司徒大元帅更担忧他说出甚么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来。
除夕前夕，四更时分，长安城北门大开，两架马车接踵驶出城外，无人禁止。
听罢司徒叔侄的争论，百里御不慌不忙抬开端，依依不舍地放动手中的笔，倒是答非所问，问的是近旁的高贤：“高公公，朕这字都雅吗？”
“好。”百里婧点头。
梵华立马点头：“才没有！昨晚老薄薄带我归去，还揍了我，他说让我走了就别再归去了，揍我一顿算是还了这么多年的债。我到现在屁股还疼，我才不会舍不得他，我恨不得啊，今后今后都不再见他……”
君执一人躺在偌大的龙榻上，侧身面朝她，双人枕、龙凤被皆空了一半，如何看都不会暖。他的眼神，始终望着她。
百里婧想起他在龙榻上的阿谁眼神，她抽脱手时，他的眼里空空荡荡，一无统统，他从未在她面前有过那种眼神。
“婧儿，长安城的朱雀街年年除夕夜都会放炊火，热烈不凡，去岁你未曾见过，彻夜朕带你去瞧瞧。”
比及君执纵情，他的妻缩在他怀里已奄奄一息，她连呼吸都带着喘，悄悄浅浅地吹拂着他的脖颈。
仲春末，帝后安葬之事已毕，突发皇陵之变，统统工匠、监工无一人生还。
将怀中人拥得更紧了些，与她呼吸相闻：“彻夜怎的如此黏着朕？”
马车颠簸，一贯好动的梵华本日格外温馨，却俄然冒出这么一句。
次年正月月朔，东兴改年号“正统”，是为正统元年。
说完这句，百里婧抽回了手，回身朝清心殿外走去，再没转头看他一眼。
百里婧低头吻了他，悄悄地闲逛双臂摇着他，笑看着窗外的雪，对君倾道：“倾儿，转头看一眼吧，那是你出世的长安城，也是娘出世的长安城。你父皇说，他生于长安，善于长安……”
马车转了个弯往东北方向去，百里婧从梵华掀起的帘子看畴昔，长安城乃至这六合皆被雪覆盖，银装素裹一片。冰雪六合里，唯独九重龙华殿前的雕栏旁站着一道玄黑的身影。
四更时分，宫人出去禀报，道君倾哭闹，乳娘哄不好，来请皇后。
痴人说梦罢了。
怀里的君倾俄然无缘无端哭闹起来，哭得小脸通红，小手胡乱抓住百里婧的衣衿。
百里御身穿明黄龙袍，端坐龙椅之上，手中正在写着一副字，他的字当然最都雅，放眼天下，那个比他的字更好？
半昏半暗中，君执的眼神格外复苏，外头雪光大盛，仿佛天早已亮了，他又追了一句：“朕同你一起去看倾儿……”
她说着，没再拖泥带水，男人再狠的力道，毕竟不肯弄伤她。她走得轻而易举，离了龙榻，穿戴整齐，一面系着披风，转头望了君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