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周瑜倏然闭上了眼,睫毛微微颤着,似是在极力禁止情感,未几,他听得火线一阵响动,复展开眼,只见门路绝顶,披麻带孝的孙权带着张昭等人快步走来。不消说,孙权便是听守城兵士来报,说周瑜竟返来了,才安葬了孙策便快步前来相迎。
吴夫人赶快拭泪,看着已换了缟素外裳的周瑜向本身施礼,不免哀号:“你这孩子……几白天赶了两千里路,累坏了吧?”
周瑜禁止住情感,翻身上马,阔步上前。相距约方丈远时,孙权才要出声,却见周瑜一掀衣摆,跪地行君臣大礼:“公瑾来迟,请主公恕罪。”
吴夫人闻言,霍地站了起来,急道:“我不是交代了,务必看好你长嫂……”
畴前她从未单独出过门,更莫提骑马走如许远的路,自打孙策去后,她再不畏死,竟感觉广漠六合自在驰骋,再也没甚么好怕的。
他的模样还是那般清楚地雕刻在他脑中,那徘徊肆恣的笑容,仿佛能击溃人间全数的魑魅魍魉,他的声音还是那般了了,不容回嘴中带着几丝诚心,缭绕在他耳畔,不住说道:“公瑾,你陪我去袁术那老儿帐中要兵吧?”“公瑾,你快帮我出出主张,大乔女人到底看上我没?”“公瑾……”“公瑾……”
将军府中,吴夫人坐在暖阁里,背着人不住地滚下泪来。她一向自夸固执,因为孙坚要带兵兵戈,她不管身怀有孕还是拖儿带女,都顾自展转,从不责怪抱怨,可老天却还是待她这般不公,令她芳华守寡,又痛失爱子。如果能表达,她多想诘责老天,为何如此待她?为何不要她的命,而偏生要了她儿子的命去?可她乃至连悲戚嚎啕的权力都没有,只能强打起精力,为活着的人策划。
千赶万赶,还是晚了一步,未能得见孙策最后一面,此时现在,周瑜才不得不从心底去接管:阿谁与他一同生长、相伴多年的飞扬少年,真的已经分开人间了。
不知眼下是几更天了,大乔微抿薄唇,咸咸的泪珠儿入口已辨不出滋味,她悄悄解开身上的缟素外裳,临风一抛,皓白如雪的衣衫便随东风卷入了苍茫夜色中。
“都找遍了,独不见长嫂踪迹,往来宾客又多,不晓得是不是趁乱出门去了!”
周瑜喉间哽哽:“不累,未能第一时候赶回,乃公瑾之过。”
几人正说话,一身孝衣的孙尚香俄然跌跌撞撞闯出去,磕巴哭道:“母亲……长嫂,长嫂不知那里去了……”
说到底,她毕竟还是做不到。没有他的日子,心都已经疼得麻痹了,她不能安眠,食不下咽,乃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本日如果归期,她该当还能赶得上他的脚步罢,必然他说过,会在忘川等她,可她又如何忍心他等得太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