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不知是梦是醒,只想紧紧握住他探来的手,薄唇颤抖着,一张一翕不住唤着:“孙郎……孙郎……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内里是那件孙策为她立夫人决计筹办的金线红裳襦裙,大乔从内兜中摸出了那支龙首簪,抬手笄在了云鬓间,她仍然是那般的美,素净若桃李又清爽如芙蓉,好像数年前初嫁之态,只可惜夫君一去,再也无人与她在此地把酒祝东风了。
将军府中,吴夫人坐在暖阁里,背着人不住地滚下泪来。她一向自夸固执,因为孙坚要带兵兵戈,她不管身怀有孕还是拖儿带女,都顾自展转,从不责怪抱怨,可老天却还是待她这般不公,令她芳华守寡,又痛失爱子。如果能表达,她多想诘责老天,为何如此待她?为何不要她的命,而偏生要了她儿子的命去?可她乃至连悲戚嚎啕的权力都没有,只能强打起精力,为活着的人策划。
“是好都雅着的,但是长嫂喜静,不让主子跟着,方才又说要喝水……她已经数日不吃不喝了,我从速去小厨房烧水,谁知接了热水返来,长嫂就不见了……”
周瑜喉间哽哽:“不累,未能第一时候赶回,乃公瑾之过。”
腐败时节雨纷繁,不知是这细雨的骨气令人断肠,还是悲伤人的泪凝成了雨滴。周瑜一起疾行,除了去驿站换马外,星夜不休,七八日便赶了两千里路,回到了姑苏城。
话音一落,孙权与孙尚香便都蹿了出去,周瑜则立在原地没动,脑中回想着本身曾听小乔说过,大乔会骑马,难不成她真的去了阿谁处所吗?
想到这里,周瑜倏然闭上了眼,睫毛微微颤着,似是在极力禁止情感,未几,他听得火线一阵响动,复展开眼,只见门路绝顶,披麻带孝的孙权带着张昭等人快步走来。不消说,孙权便是听守城兵士来报,说周瑜竟返来了,才安葬了孙策便快步前来相迎。
大乔哭泣着,力量愈发微小,她干脆坐在江边,任由江水沾湿了衣袍,缓缓地,缓缓地漫上身来,一点点将她淹没。
以孙权的威势,尚不敷以震慑江东,幸亏周瑜返来了,吴夫人高悬的心终究能安宁几分,她正如是想着,便听阁外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恰是孙权带着周瑜来了。
说到底,她毕竟还是做不到。没有他的日子,心都已经疼得麻痹了,她不能安眠,食不下咽,乃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本日如果归期,她该当还能赶得上他的脚步罢,必然他说过,会在忘川等她,可她又如何忍心他等得太久呢?
不知眼下是几更天了,大乔微抿薄唇,咸咸的泪珠儿入口已辨不出滋味,她悄悄解开身上的缟素外裳,临风一抛,皓白如雪的衣衫便随东风卷入了苍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