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氏已经睡了，屋里灯暗着。谢安想着她饭后的不对劲，翻来覆去睡不着，屋里茶壶没水，他拧着眉想去厨房舀点凉水拼集，排闼便就瞧见劈面的她。
小九门，人生百态。谢安看了十年，早已司空见惯。
屋里充满着琬宜身上的味道，平淡的，苦涩好闻。谢安抿抿鼻子，唇角勾一抹笑，视野逗留在袖子上。藏蓝色绣线勾画出流利的连云纹，针脚精密，弧度美好。
长长乌发散落下来，披满肩背，手撑着腮，正发楞。
谢安乐一下，手指拨动色子，让它翻一个个儿，“那你就把六放在底面，用让骰子转一圈半的力道转出去，十次有七次能够胜利。”
“色盅。”谢安也没多纠结，舌滑过下唇，脚勾了一个凳子坐她身边，“看你蔫头耷脑的，爷来逗你高兴了。”
“你外套还在，如何试？”琬宜瞧他一会，蹙眉，“先脱了。”
月明星稀，天擦黑，屋内灯火如豆。
没有人这么细心地给他做过一件衣裳，就连杨氏都没有。
谢安靠墙上，盯她半天，忍不住走出去，坐中间凳子上。他也不说话，就悄悄瞧她抖着衣裳看来看去，屋里温馨，门缝里模糊飘来一阵葱花滚油的香气。
那边答，“红烧狮子头，醋溜白菜，另给你烫了小半壶酒。”
琬宜歪头，“六。”
但此次，有些别的不测。快吃完饭时，谢安想起这个，闲谈般提了一句，“本日遇见个京里来的人，提及圣安帝驾崩的事，也不知真假。”
琬宜被吓了一跳，瞥见是他，肩膀又耷拉下来。她摇点头，没说话，也不晓得从那里开端说。
她觉着无法，扫他一眼，谢安混不在乎，冲她挑挑眉，又去揪阿黄的尾巴。嘴唇努起，吹一个悠长的哨儿。
他说，“天塌下来爷顶着，用不着你瞎操心，诚恳点儿睡觉。”
--
他握着琬宜手腕帮她试一下，天然没岔子。琬宜眼睛一亮，谢安勾唇，“我只能教你这点儿，别的……归正你也学不会。”
琬宜再摇点头，目光落他脚上。出来仓猝，谢安只是赤脚，耷拉双布鞋，裤腿往上堆叠构成褶皱，暴露脚腕。踝骨形状都雅，但比她的粗了不止两圈。
他捂唇咳一声，问，“想要几点？”
可现在，他死了。
“你出来做甚么的？”琬宜偏头看他，“穿太少了，别冻着，快回屋去。”
门被合上，很轻的，几近没收回甚么声响。谢安把遮着眼睛的布扯下来，侧眸看窗户，她打那儿颠末，纤细影子，一手拢着被吹起的发，和顺妥当。
可贵阴沉气候，固然仍有些凉，却无风无浪。琬宜待不住，深呼一口气，披件袄子去门外坐着透气。阿黄伏在她腿边，陪她一起抬头看天。
中间碳炉往外吐着暖气，琬宜把袄子搭椅背上，低低应一句。
无云，只一月一星，光芒灿烂。
谢安扯一下嘴角，瞧它肥硕屁股骂一句，“弊端。”
日子能顺利过下去便就够了。朝中的事，谁也管不了，想管也管不得。
她沮丧趴在桌面上，声音闷闷，“你就是这么逗我高兴的？”
老天子的俄然离世，谢安并没如何放在心上。临安本就天高天子远，那方宝座由谁来坐，并不会影响多大。皇位更迭，本就是常事，而这与浅显百姓而言，并无多大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