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听罢,苦笑一声,道:“廷尉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扶瑄叨扰了。”说着正要上马而返,到底还是不甘心,又回眸朝那刑部楼宇深处了望一眼。说来也奇,此虽是明白的当空,可那天井深处竟无亮光,自远处望,只显出黑黢黢的一片暗影,阴沉非常,扶瑄想来,如此禁地,虽有他长公子身份加身,但到底不过是当差官吏看在他父亲颜面上罢了,如果强行突入,保卫以后定会反对,何况里头关押之报酬朝中要犯,孙渊之辈想必应关押于此,缧绁又在地下,构造重重,初梦还未见着,他已深陷囹圄了。
天下之大,于谢安而言,心中安然之地便是乌衣巷,而进孙渊亦关押在此,那边证明刑部此时亦受谢安信赖,亦是安然之所。而谢安特地关照之下,刑部虽包办此案,但觉不敢怠慢初梦,而刑部那些楼宇天井,不必说那地下牢房,数代亡国罪臣暗害之地,阴气颇重,连那门面之处已不恼人居。扶瑄知初梦生性畏寒,又经历了几次伤病,冰室那次更逼了寒气入骨,在此地莫说十五日,便是一二日,身子全然受不住,更无从安好,故而只要一个能够,初梦仍身在乌衣巷内。
扶瑄到底是逸群之才,思辨洞察非平凡人所及。方才那侍卫虽是只言片语,官腔浓厚,却已然说漏了嘴。
叫他不测的是,侍卫好不心虚地接过,却将其亮于掌心处,摊手又还于扶瑄面前,道:“扶瑄公子,当差乃职责地点,不必客气。初梦女人确切安好,请公子放心,此是谢大司徒特地关照过的,我们亦不敢叫此女子刻苦,公子请回罢。”
翌日,扶瑄睡至晌午才行,昨夜第二眠倒睡得非常的沉,如同昏迷普通不吃惊扰,虽起来仍觉浑身酸痛,但倒地规复了些力量。
“初梦女人……是当真安好吗?”扶瑄俄然记起畴前叫青青打赏的那一套,此事应是仆向来做,便顺水推舟般自但是然,而眼下无人相随,扶瑄便只好本身摸出些许货币来,以及地宽袖作粉饰,偷摸将货币塞入侍卫掌心处。
扶瑄于正门处翻身上马,便当即赶到一阵逼仄而阴冷之气。眺望本日天空仍有淡阳高悬,虽不热络,但觉不至冷,何况他快马加鞭,心中孔殷火燎,自应是闷出一身热汗,倒是觉着阴风袭人,凉凉初冬之味,又孤闯佛门,不免有些微微胆怯起来。
侍卫声音颇是沉稳浑厚:“回公子,廷尉大人不在,并且廷尉大人晓得公子会来,令部属特在此奉告公子,初梦女人现在安好,但公子见不到,如有获咎,请公子包涵。”
扶瑄并未在府里用膳,而是径直去取了马,便自乌衣巷后门扬长而去。
这一醒反而觉着头更重,脖颈更痛,扶瑄艰巨撑起臂膀,松了松肩颈,恍然惊觉身下竟是同褥的虚汗,凉凉秋夜,细风一扫,更觉惊寒。
扶瑄轻抖了内里薄衫晾风清透,便是回想,恍忽记得睡前曾见过锦庭,模糊叫锦庭替他备马来着,锦庭做事一贯稳妥,他是晓得的,但瞧这天色已深,月明星稀,未有半夜也便四更,城中哪到办事之所皆去不了,想想也便作罢,又无胃口饮食,便又到头睡去,一夜无梦。
自昨日长公子屋苑的蔷儿被扶瑄卤莽摈除以后,两府高低便无人敢再来长公子屋苑奉侍,张炳见此也未有体例,何况府内风波方平,有大把事件需摒挡,也便由着他那边空缺。扶瑄复苏后,仓促洗漱清算容颜,才觉昨日脱下那身沾了血的红色金锦喜袍已不见踪迹,一旁已摆好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又熏毕了香的湛蓝色织纹蜀绣锦袍。到底他还是长公子,糊口不成失了次序与场面,想来那深夜悄悄潜入替他清算衣物的婢女该有多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