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扶瑄呵道。
“是她教你的事理?”扶瑄冷冷道。
扶瑄那步子不自发地便火急起来,三步一跑,直震地手中端着的菜碟银盖微微作响。待层林尽染的碧叶红花如拨迷雾似的层层扒开,正有窈窕淑女,花海一方。那娇然倩影正端坐与桐木古琴背面起指撩弦,翻手如云聚般轻柔,覆手如惊涛般狂烈,白指皓腕,如凝琼脂,玉质柔肌,婀娜翩然。
一缕清冽的琴音自花团锦簇深处悠悠飘来。
“龙葵果然是极富任务心之人啊!”蓖芷安设妥了龙葵,转头便在扶瑄卧房中与扶瑄赞叹道,但他转念又认识到虽他是东风对劲迎得才子归巢,可扶瑄与初梦这头还是两房分家互不理睬着,他自发讲错,忙将话题岔开道,“你饿了未?我去灶房淘点吃食来!”
二人领了各自午膳便分道扬镳去了各自所去之处。扶瑄端着午膳,怔怔地凝睇着木案中摆得划一的菜食。那菜碟上的银盖子打得极薄,嵌了玳瑁,正反射着耀目日光。扶瑄望着,直觉着有些晃眼。蓖芷离了他去了龙葵那屋,扶瑄无人作伴,烦愁思路一下便来寻上他了,一幕幕那话那人那影那景便在他面前晃着,挥也挥不去。
蓖芷倒是来了兴趣:“以我情场圣手的嗅觉,我灵敏地发觉到,你是妒忌她与王放勋间的干系么?”
扶瑄脸颊漾上了含笑,又抱怨起如此好的点子他怎会未想到,他二人在果园琴旁结识,那琴音便是二人媒引。
“是初梦教我的!如何?”蓖芷将发一甩,“你怎连她名字也不肯提,我倒是不明白了,你二人有何深仇大恨需暗斗这么些许光阴的?”
“她已是住进乌衣巷来了,来日方长,你这急功近利的猴样,吃相也是太丢脸了,真是只差将龙葵女人生吞活剥了。”扶瑄嗔瞪了一眼蓖芷,“以我对龙葵女人本性体味,她是欲速则不达之人,你且掌控好这程度,不然来日栽了跟头莫怨我未提点你。”
“多谢扶瑄公子体贴,龙葵入住乌衣巷已是叨扰,龙葵夙来是不肯费事旁人的,如有所需,龙葵本身会去购置,还请公子尊崇龙葵情意。”
扶瑄低首一望端着的木案,他竟全然忘了此事,忙道:“我倒是不急,对了,蓖芷在女人的屋舍恭候女人一道用膳,女人无妨用毕了膳再来练琴,也恰好避开日光最暴虐时。”
扶瑄直将白眼一瞥蓖芷:“你这叫哪门子破比方?”
“像我这般,寻个平凡人吃不动的,无人跟我争,倒也得意其乐。”
“我俄然忆起来,我家龙葵娘子是无婢女奉侍的,恐怕我强塞给她一个她也不乐意使,她这午膳便我去送罢,顺道可与她一道用午膳。”
蓖芷嘿嘿一笑,搔了搔鬓,玩弄起他披垂的秀发来。
借此操琴之机重归于好?
扶瑄一下子被那琴音擒住了灵魂,飘飘零荡随那仙乐飘来处循去。花径两旁的密林百花齐他肩头,由他身子劈开一道香径,他长驱直入,新换上的那身轻浮丝缕袍勾连了一身缤纷落英。他只悄悄听着那琴曲,曲中无不透露沧桑之意与淡泊之心,高山流水,那高山仰止,蔚为壮观,那流水不腐,涓涓温润,可此些景色仿佛与操琴之人本身并无关联似的,操琴之人只淡淡然在一旁张望。扶瑄心中一动,知此并非龙葵女人操琴琴风,如若不是她,那如此高湛之技艺,得空之情韵,只便有他日夜心心念念那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