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接着道:“初……初梦本想给公子送了盏茶来……公子白日里来看望初梦时抱怨着晚些要躬亲泡茶,初梦感念着公子对我这般好,想着做些甚么回报公子,初梦是个粗笨之人,思来想去也只好给公子奉茶来了,却不料竟将公子的书卷打湿了……初梦笨拙,请公子宽恕!”
扶瑄也是发觉了,只要话及初梦本身,她便不是很欣然的模样,支吾不语,语又不尽,二人垂垂失了话题,换作间或的沉默不语,就连这书房的氛围也快呆滞起来了。
“初梦不似公子才学,只道'初梦'好听又好记罢了。”初梦低徊道。
初梦说罢深深地又行了个大礼,旋即竟不知从那边变出一个杯盏来,双手呈于扶瑄面前,扶瑄也是看得骇怪不已。再瞧这书案上的文卷,果然是如她所说,杯盏打翻了泻了一滩水渍,将一卷文书上的墨字晕开了,但书案又似很快被人擦拭过,再看初梦这袖摆湿得邹邹巴巴的,袖角之处还沾了些许墨渍,如同这委曲的小脸普通惹人庇护。
这下轮着扶瑄摸不着脑筋了,这又是唱的哪出?
初梦轻道了一声“谢公子”应下了,其声淡然,既不冲动也不顺从,不透露涓滴对此事的喜恶,便行了个礼退下了,倒叫扶瑄望着她的背影一通好猜。初梦走到门口又止住行动,回身问:“公子不睡么?”
扶瑄和顺之声从背后响起,却如鬼怪之音实在让初梦的心瞬时惊到了喉头。
“擅闯书房是不对,但也不至于如此严峻,我又不会揪你去见侍卫,你先起来罢,今后不要再做便是了。”
“只是洒出来了些,有何要紧,不饮才是荒废了你一番情意。”扶瑄不顾,饮了一口,赞道,“好茶!”
却见初梦俄然膜拜下来,神情极是窘促不安道:“请公子惩罚。”
扶瑄忙答:“这几日苦衷沉重,睡不平稳。”
“公子又拿初梦高兴了。”初梦呢喃道,“初梦只是见不惯那些人,明显身子好好的,非不珍惜,硬是胡乱折腾本身。”
“前时……”初梦容颜中闪过一丝苦楚,又缓缓道,“前时的事不提也罢了。”
“初梦女人?”即便初梦低着头,扶瑄也一眼瞧出了她,见着初梦本来白净之容已是红头赤面,紧抿着薄唇,神情实在叫人垂怜,他便故作冷声道:“你这深更半夜来我书房做甚么,这里满是些文章,没甚么好瞧的。”说罢又走进屋来。
“没甚么姓氏……”
“天大地大,寻亲确切不易,何况扶瑄听闻往北之路已由官兵扼守起来了。”扶瑄也颇显叹惋,见初梦神情若离,扶瑄倒昂扬振抖擞来,问,“你这'初梦'之名也是他们给你起的?”
“公子莫不是说我这脸盘子大,似这月罢?”初梦道。
初梦莞尔一笑,施礼退下,独自回了灶房通铺。这一趟夜行出来,回时竟比去时痛感轻了很多,大略活动筋骨亦是无益病愈的。伤不疼了,而初梦却愈发失了梦眠,前时刺杀扶瑄的心结如同野火燎棘几次胶葛,细细回想本日,初梦渐生悔怨,只道本身不该冒然现身于扶瑄书房。本日这场窃事藏着太多蹊跷,从午后扶瑄来看望她起便似一个骗局,虽因打翻茶盏而镇静比纯真地去送茶而镇静显得更有阵容也更加以假乱真,但说到底扶瑄置信与否才是这场戏的关头地点。扶瑄这般聪明之人,究竟会不会信呢?初梦内心亦是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