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芷忙将襟带系好,连连赔罪报歉,初梦这才敢回过脸来看她,细心端凝这通身气度不凡的少年,道:“你……难道那日渡头买马的公子么?”
“是你?”
“是你!”
“咦,这便怪了,方才初梦说是她在花圃里撞见了一只硕鼠,吓得将果盘摔了。”
“初梦你也别捡了,放着叫那群扫园子的小丫头来归置罢。”说罢对着初梦痞痞地挑眉一笑,又道,“鄙人本日另有事,来日再邀女人闲谈赏花。”说罢便扬袖迈步过初梦来的拐角,朝花径深处行去。
初梦欠身问:“蓖芷公子……小婢没伤着你罢?”
“也未知我裁心画的朱梅记,他扶瑄重视到了未?”蓖芷自喃着,但转念又心觉扶瑄是那般心机细致之人,倘若重视不到该不是他了。
“可不是么。”蓖芷从速笑着上前一把拦住了了扶瑄脖颈,“方才来时赶上了,我还打烂了她的果盘子呢。”
见蓖芷一脸无语,扶瑄倒是笑得畅怀,又对一旁低眉乖候着初梦道:“我与蓖芷要叙话旧,你先下去安息罢。”
初梦亦是骇怪不已,樱桃小口张得圆圆的,但只瞧了蓖芷一眼便仓猝扭头捂面,脸上的红霞自她指尖缝中疏漏飞升,直染耳廓。蓖芷也是奇了,他自认美女不假,可也非到了如扶瑄普通叫女人愧不敢视的境地,只展臂自瞧了一番,终究寻见了本源,他这衣衿正敞得开开的,将他拳头般隆起的胸肌毫无保存地揭示出来,曝晒在日光下又渡了一层汗,显得水光油亮的,披发着逼人的男人气盖,女人瞧见了怎能不害臊呢。
“小婢初梦。”
初梦倒并未服从他的叮咛,依是沉着睑跪在地上一片片地拾,她倒并非惊骇着打烂杯器的奖惩,而是忧心这蓖芷竟是乌衣巷中人,天下之大,每日仓促来往萍水相逢之人不堪列举,却怎的偏巧是他买去了那黑衣杀手之马呢?
好久未回乌衣巷,秋色竟快叫夏暑所代替了。蓖芷身上还是着着北方凉春时下的厚织云锦袍,不由稍稍烤出了汗,但是蓖芷并不在乎,萧洒男儿自是有汗才显得豪气云天,他反倒掀起袍袖,解下襟扣,畅露更多肌肤以晒得更透。这衣衿一敞,蓖芷更是没了束缚,东风对劲地走着,好久将来,这园林中的亭台楼阁让新绿装点得更高雅不凡了,林中之风裹挟花香袭来,灌入衣衿内,蒸腾着热汗带来丝丝风凉,直叫蓖芷痛快淋漓地欲放声歌颂。
他脑中想着女刺客,口中不自感觉便吟唱起了诗经中的这一篇,只是他唱声还未落,却叫转角低头疾步行来的婢女撞个满怀,彼时婢女手中正端着果盘,二人皆仰倒在了地上,青玉果盘亦是跌落于地,“咣当”一声响,生果异化着碎玉四溅滚散。
蓖芷哈哈大笑起来,凤目眯成一道线,道:“那再予女人撞一次,看能不能伤了我。”蓖芷说罢张畅度量,苍紫色雨花锦袖摆垂坠而下,日光映着上头的卷云斑纹,烁烁耀目。
这一日凌晨,城门方才开启,建邺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老朋友。一名风尘仆仆的少年袒胸露肩驾着宝马奔驰而来,铁蹄之声终究静止消逝于乌衣巷的后门。
“蓖芷公子返来了。”后门卖力牵引马匹的主子朝府里一声长嚎,却立即叫蓖芷拿包子堵住了嘴。
“……”
主子只好收了身,嚼了两口包子吞咽下去,而蓖芷早已一溜烟跑出来了,望着蓖芷没个正形的背影,主子无法摇了点头,他知扶瑄公子又要被他的“欣喜”所捉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