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臭呢……”放勋很久才道,缓缓将这茶盏自鼻下移,“这茶馊了。放勋本是口渴望饮来着,可惜馊了,哎,无福消受呐。”
“可……可桃枝受了赵姨娘嘱托啊……请放勋公子不要难堪桃枝。”
“哦,放勋忘了说了,放勋的婢女云澄应是已在前来此地的路上了,大略便快到了,如此一来,桃枝女人便可不必担忧孤男寡女照顾不便之事,由云澄与我一道顾问,得心应手。”
说时迟当时快,桃枝手中的茶盏已抵到了唇边,却自屋别传来一声熟稔而陌生的男音,有些漫不经心,更有些萧洒清闲。
“云澄来迟了——请公子恕罪——”云澄也未打伞,跑得气喘吁吁,“方才公子嘱托的那药可不好寻,才来迟了——初梦好些了么——”
跟着桃枝取来毒茶盏,初梦臂下那秉掐丝紫铜镶玳瑁的匕首跟着她臂微微挪向外沿,她已戒备,箭已上弦,蓄势待发。
再拖下去,只怕扶瑄便要返来了。
桃枝蓦地转头去望,只见放勋一袭轻巧如风的蓝靛色衣袍扬在大雨中而来,他不打伞,可雨点未在他锦袍上留下多少水渍斑迹。
“小女人,来照顾初梦呢?”
“放勋公子!桃枝俄然忆起了,桃枝所住的柴房大木箱子底下压了家传的医书秘方,许上面记录的可为初梦女人帮上甚么忙,但那大木箱子太沉,桃枝一人搬不动,可否请放勋公子替桃枝去一趟取来,稍后扶瑄公子返来了桃枝恰好给他。”
“大略是桃枝好久将来奉养扶瑄公子……有些陌生了……”桃枝说着便跳着去扑那杯盏,“既然馊了,请放勋公子将这茶交予桃枝罢,桃枝去措置了便好。”
“那是天然,我桃枝奉养扶瑄公子多年,并非我吹嘘,府里未有婢女比我更识体贴顾问的。”
“是……是呢……怎会馊了呢……大略是扶瑄公子疏于饮茶,又未清算屋子,便放馊了吧?”
“哦……如此啊……”桃枝描述大欠都雅,“扶瑄公子大略不知,赵姨娘那处已有人调派桃枝过来顾问初梦女人了。放勋公子你也瞧见了,初梦仍未醒,只需桃枝一人便够了,又道是初梦是扶瑄公子屋苑之人,放勋公子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诸多不便,不如桃枝顾问为好。外头大雨,请放勋公子归去罢。”
只见放勋眉头垂垂蹙紧,似凝重思考,口中念念有词。桃枝只觉浑身发热,小手不由攥作紧紧拳头。
桃枝被他那对洞悉通俗的眸子凝得一个激灵,成心偶然去遮了那盏茶,道:“不劳烦放勋公子,方才桃枝出去瞧见初梦女人颈下软垫松动了,便抱起她头帮着垫衬了下。太医仿佛言说她是颅脑内淤血的弊端,故而那软枕软垫草率不得。”
放勋转而凝着床榻上躺着的初梦,只见她臂下极纤细的动了动,似有一秉颀长扁平的物件缓缓向内收了收。
“这茶……”放勋巡着,竟一把将那床榻边沿的拿起来嗅,又细心打量,待桃枝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去夺,她的心瞬时被悬提而起。
可那落毒的茶盏仍在放勋手中把玩着,时而端起对着烛光来瞧,时而转着细品那杯壁质地。
“可放勋瞧来,这不似扶瑄公子的茶盏呢,你瞧,这杯壁上毫无雕镂,扶瑄公子平常用的茶具皆有竹兰香草装潢,或者刻了个‘瑄’字的,听闻这些世家大户的端庄公子,是最讲究这些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