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这六月天了，仍有惊雷呢。”扶瑄见初梦身子随那雷声狠恶一颤，忙将她搂入怀中哄着，“许是春仙婆舍不得自乌衣巷走，正与夏仙婆闹着呢，一言分歧便劈了道春雷下来了。”
“你……不喜雪？”
两个各怀心境却一样动情之人紧身拥怀，各自沉浸于各自痛苦中。那屋外细雨又起了喧风来扰，细雨悄悄湿了一面南墙，亦湿了南墙下鹄立很久之人，亦湿了那人框中瞳人。
道破，与坦白，初梦发了私心，终究不忍亲手就义她的梦幻。
初梦听了这话，一时情难自禁，心头酸楚似翻搅着陈浆，扶瑄愈是如此，便愈为她心头增加了一份惭愧。她忙晃过身去，去凝着扶瑄临摹那字，道：“倒是非常类似了，连我初见时亦心中惊了一惊，我何时写过这些字。初梦本来的战略是，由我誊写一卷祝寿辞献与陛下，叫桓皆障眼之法不攻自破，天子定罪于他，而他又再无伎俩可讨天子欢心，这一支也便倒了，只我担忧司马锡舍不得桓皆如此左膀右臂，倘若他为了桓皆不吝人力物力全天下去寻‘楚孟’，那我之事，便又瞒不住，倒是错综庞大之下，不免司马锡不会反咬一口歪曲王谢构陷。”
“名利场中惯用的伎俩罢了，并不算高超，司马锡对此偷天换日之法亦是谙熟于心，我所做，不过是在陛上面前将此事做个告终罢了，陛下做主此事了了，即使未了，也便了了，关头是，陛下如何对待。”扶瑄望着初梦微微虚张的薄唇，淡笑道，“你未涉宦海此中，天然不谙此中勾心斗角的门道，方才我说那些阴暗之事，吓着你了吧？”
初梦未理，只从扶瑄怀中矜持挣离：“初梦畴前未见过雷，有些失态了……”
“多谢公子为初梦思虑如此全面……”
“你又说我口是心非？”
“好了好了，能拌嘴了便是好了！你这一声一声‘公子’唤的，真叫我生分地惊心动魄……”
那天淡风轻，感尽人间沧桑事般的老沉心境自初梦笔尖缓缓淌出，若非亲眼所见，扶瑄当真不信如此小巧玉质的年青女子，竟写得如此表情通俗之字。扶瑄感念心伤，情不自禁本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垂首不语。
“我畴前也未怎的见过雪呢，江南不怎的落雪，你言说你是北方之人，应常见着雪吧？数年前夏季，我随父亲一道行走北方，才头一回见着雪，六合苍茫，皑皑冰封，那景色太美，那雪的触感太润，我亦失态得玩耍了好久，只叫父亲冰脸怒斥呢。”
“你这字临得确切极类似了，不过有一些连笔处仍有些马脚，天子夙来好书法，而好书法之人所看得并非墨字本身，而是此中的气韵，你的气韵风骚俶傥，而我则不然，故而这些连笔与细节之处，才并非非常相像，大抵瞧来还好，倘若天子亦或司马锡细究，便不好说了。”
“好一招高超的假死逃遁……”
初梦倒是叫她逗出了一抹淡笑：“你安知，我不喜雪？”
一刹时，倘若不是屋外那声开天辟地般的惊雷，初梦几乎要将女刺客的身份道出了口。
“那便不写了。”扶瑄还是将面埋入初梦鬓间，一时没法矜持。
毕竟扶瑄太夸姣，夸姣地不像是是实在的，夸姣的不像是初梦夙来盘曲运气中应现之人，她怕那海市蜃楼一朝颠覆，怕那斑斓泡沫垂垂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