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降于傍晚的雪似是越下越大,漫天白雪飘落时,他脱下粗布外袍挡在她头上,木讷地说道:“烧饼已经凉了吧。”
她道:“我见你走路都有些晃,如何受得了我站在你的肩上。”
丹华轻叹一声,随口说了一句:“你娘如何不给你做一双手套……”
傅铮言接过那承担,并没有说出话来应对她。
“父王不是不准你出宫,”他把叱骂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语声暖和道:“下次出去,记得带上几队卫兵。”
她说,她娘也走得早,不久她爹又娶了一个后娘。
仿佛有一道惊雷恰好劈在脑门,心惊肉跳的国君派人翻遍了王宫高低,也没有谁看到丹华公主的影子。
国君晓得丹华多少对此事介怀,但又感觉她年纪小,并不会真的闹出甚么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傅铮言听不清到底有多少匹马正在往这里奔来,他仓猝拉过丹华的手,想带着她分开这个处所,却在这一瞬发明她的手滑嫩到不成思议。
傅铮言生长的十年,是非常艰苦的十年。他常常吃不饱饭,却还长得比同龄的男孩子高,比同龄的男孩子都雅。
却不料女儿返来的时候,前面还跟了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子。
禁卫军统领迟缓站了起来,却还是躬身低着头道:“臣等奉陛下旨意……”
他在虎帐里的那几年,每日起早贪黑,未曾偷懒懒惰过一分,旁人背着二十斤的重物跑上十圈便归去歇息,他却总要背上四十斤的东西跑五十圈。
一匹产自西域的壮硕骏马停在了傅铮言和丹华面前,马背上坐着一个戎装铠甲的男人,神情非常端寂静厉,恰是定都城内的禁卫军统领。
“你看过戏吗?”傅铮言问道。
傅铮言没上过私塾,也向来不会认字,他实在底子听不懂园子里的人在唱甚么,却还是兴味盎然地问丹华,“喜好听吗?”
街尾有一间北里瓦舍正在唱戏,唱的是一出才子才子花好月圆的戏,傅铮言想了想,牵过丹华的衣袖一起小跑到了后院的墙头边。
丹华转过身,却见傅铮言从怀中取出那两块藏了半日的饼,谨慎翼翼递到她手上,“你感觉饿吗?”他搓了一下冻疮发痒的双手,薄削的唇线绷紧,又道了一声:“这饼我一向捂在衣服里,还没凉。你想回家,就在路上吃吧。”
傅铮言有些呆愣,他缓了一会神,低低问道:“你说的宫里,指的是王宫吗?”
而后,国君将话题转移到最首要的点上,他扬眉看着衣衫褴褛的傅铮言,直截了本地问道:“这是谁?”
面前的这一幕已经离开了傅铮言所能设想的范围。
丹华的手中握着那两块饼,她握得很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轻:“谁说我要回家了?”
夏季的风固然冷,那被掰成两半的烧饼倒是热的,内里包了一层泛黄的油纸,裹不住温热的烧饼香。
“听过。”傅铮言诚笃的答道:“但是听不大懂,只晓得最后有一个好结局。”
她出落的比小时候还要标致。
丹华咬着嘴唇不再开口,眼中仿佛出现了星点泪光,国君拗不过女儿又不想让她哭,终究竟然违背初志地承诺道:“竟然你想要这个侍卫,就让禁卫军统领把他带去练几年,练好了再给你送来吧。”
傅铮言有些舍不得吃,他把两块饼谨慎地包好,冷静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