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宝剑脱手宝甲碎裂,丹田中的元婴不成逆转地崩解崩溃的时候,一向沉浸在入魔的疯颠嗜血中的肖凛严才俄然间重获复苏。
直到现在肖凛严才发觉,他爱着楼闲盈,不但仅是因为她本身的优良,还因为那段两个崩溃绝望的男女相互刺激着度过的日子,更因为她代表着的,他深深眷恋着却永久也回不来的,那段暖和的、安宁的、富强的、光辉的,让他甘心用上统统溢美之词去润色的,泰初光阴。
轰!
他确切是爱她的,十万年的痴痴等待,苦苦寻觅,之前发明她魂灯完整燃烧时他毫不踌躇地为她的陨落而入魔,而现在,他将要为她的死而死。
又十年后,冬眠了成百上千年的鬼族蓦地暴起与妖族里应外合,东域无数宗门尽皆颠覆,上三宗修士更是死伤惨痛。彼时图弥婉身处中域,对此还是无动于衷。
自爆是甚么感受?大抵是一种痛到极致后的摆脱吧。就在肖凛严神魂泯没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楼闲盈冷傲众生的脸,也不是念念不忘的流萤画卷里清澈的蓝天,而是很多很多年前,他拜入截天剑派那天,他第一次在镇派神剑之前深深拜下,面前是无数长辈们欣喜的笑,身后是无数同门们信赖的目光,他闻声本身稚嫩而虔诚地赌咒:“愿以我剑,恪守我心,护佑宗门,传承道统。此身不陨,此念不违!”
但是他们都晓得,他们不成能永久躲在流萤画卷里,固然目标同为复仇,但他还要留在人界传承道统,而楼闲盈倒是在以透支生命的体例寻求飞升,其别人也各有各的筹算,分离不成制止。只是那些年楼闲盈还能用一把琴奏出几分过往温情,那些年清韵仙姬还能净手调香焚出些许悠然意境,那些年吴以锋还能和顺含笑地对清韵念几句腻歪的情诗,那些年他还能在醉后长歌长啸以一把剑舞出未尽的少年意气,那些年殷重烨还会有勇气撒一把算筹,神神叨叨地警告他们勿要固执。
一百年后,一百零七岁的图弥婉在夕隐峰上传闻升仙台崛起大火,一只被弹压了两万多年的毕方摆脱封印,它吐出的漫天烈火烧死了数以千计的外门弟子。
十万年前的修仙界动乱混乱杀机到处,十万年前的流萤画卷却还称得上一方净土。小宗门的毁灭、大宗门的分裂乃至是几百几千修士的灭亡已经不能牵动修士们任何近似惊奇的情感,但流萤画卷毕竟是一枚神器,外界的血雨腥风并不能危及他们的生命。
他的宗门,他的根,他的亲人,他的家,就在仙帝轻描淡写的号令下,瞬息毁灭。
可说句怪诞好笑的实话,固然苦恋楼闲盈十万余年,可他实在已经不太记得她到底是模样。只清楚地记得她生得很美,修为高深,有一双血红的怨毒而绝望的眼睛。至于她的眉眼到底是甚么模样的,他是确确实在地不记得了。
浑身浴血、气味奄奄的肖凛严俄然笑了起来,不再是愁闷或孤傲的笑容,而是一种只呈现在截天剑派存在之时的意气风发的笑,他很难说本身到底明白了甚么,却只感遭到一种久违的称心通透。他想:当年我护佑不了宗门,但此时,我总能以我的死减弱妖兽,也算是护佑人族了吧。
彼时他的视野里尽是凄艳的红,分不清是因为落日还是因为鲜血,粉碎的妖木和妖兽的断肢残躯不分你我地浸泡在血泊里,连日的鏖战让万兽山脉最深处重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