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相和，乐工的吹奏涓滴没有停顿，或许在如许沉寂的夜里，运气无常的动乱，落空家国的痛苦，故园残破的记念，让他们无需言语。
叛军连吃了几场败仗，计谋要地雁门关得而复失，在河南又因张巡死守睢阳而被迟延战机。
“他们都怕我，只要你不怕，”安禄山似笑非笑，声音竟有几分赏识之意，“当年你们一溜排开，只要你的脖子是梗着的，我就晓得你的胆量非同平常。这些年，你没有让我绝望。”
当然，这都是旧事了。现在烽火流浪，礼崩乐坏，再没有丝竹雅乐能够聆听，更也没有海清河晏，天下承平。
这一晚，李诸是被雷海清扶到房间去的。
就像当初逃脱的沈子原，如果他假装没有瞥见，或许对方就有一线生机能逃脱。
李诸怔了一下。
死里逃生的狱卒滚爬着逃脱。
“说出来，我或许会让你死得痛快些。”呼延烈捏住雷海清的下巴，指枢纽咔嚓作响，“陛下早就不信赖李诸了，说这小子脑后有反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汉人不都信赖这一套吗？”
如果，不是仇敌呢——
“现在你本身难保，还想管别人？”李诸压抑住眼底冰冷的肝火，“你们三百梨园弟子，已经被杀了一百多个，都是试图逃脱的、不听号令的。”
“你，干甚么！”只见兵士用鞭梢指着地上的乐工。
李诸的手抖得短长，没成心识到酒液从他的酒碗中洒了出来……
“郎中看过了，只是吃积了食，没甚么大碍。”李诸的眼神不晓得在看着远处的波光，还是湖心的月色。
“砰——！”
这些年来，他杀了很多人，握剑的手很稳定，堆积如山的尸身不能令他脚步停止，金银财宝也不能令他目光停驻。
裴昀点了一壶便宜的浊酒，少女琳琅猎奇地摸索去舔酒碗里的浊酒，叶校尉陪在她身边，坐得笔挺。
雷海清如果要逃脱，本应比别人有更多的机遇。李诸对他把守得并不严，乃至偶然一整天对他不闻不问。
“你的部落已经被契丹灭掉了，把那些读过的书忘记！记着，你的命贱如猪与羊。”仆人不耐烦地说，“今后，你就叫李猪，猪圈的猪。”
他从未想过，要放他走。
从始至终，雷海清不发一言。
几人正往前走，俄然，只听猛兽的低吼声重新顶的城墙传来，庞大的暗影刹时覆盖了他们，一只乌黑的大老虎腾空而起，朝裴昀扑下！
第一次来时，正值春日城中牡丹盛开，他和杜清昼跟在教员身边，阛阓热烈，不时有红着脸的小女人来问他们要不要买花。
“死在内里了吗？”气愤的安禄山顺手抓起一个铜香炉，就朝寺人砸去。
一股热血冲上头颅和眼眶，李诸看过很多残暴的科罚，但没有哪一次，令贰内心蓦地刺痛。
当初他们在月下合奏的曲子，雷海清将它记录为乐谱，但愿转交给本身的火伴，作为音乐之美的传承，以及……他在大家间活过的陈迹。
洛阳的牡丹下一年春季还会再开，只是，民气中的花朵却残败不再。
是呼延烈在杯子上动了手脚。
宫中灯火透明，刀剑出鞘，一名叫南蕲的梨园弟子逃逸。南蕲逃出城二十里，被呼延烈带领的军队追到，当场斩杀。在这名逃逸的梨园弟子身上，搜出了雷海清的羊角筚篥，以及……一张洛阳城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