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看过了，只是吃积了食，没甚么大碍。”李诸的眼神不晓得在看着远处的波光，还是湖心的月色。
年青侍卫的眼瞳因剧痛而有些迷蒙，抬头看去，帝王皱眉俯视着他，仿佛在看他伤口的深浅。当初，他被阉割时血流数升，靠近灭亡，也是安禄山亲手用木灰为他止血，将他从鬼门关拉返来。
六合熔炉，击碎风雪为齑粉，锻打民气如寒铁。
沈子原还是被杀死了。
雷海清如果要逃脱，本应比别人有更多的机遇。李诸对他把守得并不严，乃至偶然一整天对他不闻不问。
李诸举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耳边俄然传来一声鹰叫：“唳——”
“你做过恶梦吗？”李诸的眼睛里并没有甚么情感，握酒杯的手却微微一顿，“在碰到他之前，我经常会做恶梦，就寝对我而言是一种豪侈。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些最不想回想起的旧事，固然复苏时杀人并不是多么镇静的事，但比起在恶梦中经历与见到的，要夸姣一千倍。
四
天下是一块寒铁，少年的心也是。
乐工的神采更白，手指如同料峭东风中的柳枝止不住颤栗，半晌以后，乐工将羊角筚篥放到唇边，开端吹奏。
“带着老虎游山玩水很费事的，你爹我很穷，供你吃喝要费钱……”裴昀头疼地摆手。
李诸走出来，老郎中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又打量了一下他的气色，必定地说：“你中毒了。”
身为仆从的糊口暗无天日，直到李诸十五岁那年，一个叫安禄山的胡将打败了契丹，充公了他们这批仆从。
昏黄醉眼里，他看到乐工低头拨亮烛火，屋子里多了那一点暖和烛光，周遭不再令人堵塞，连暗中也变得清澈而安静。
“是你吗……”雷海清身上铁链哐当作响，受伤的十指在稻草上拖出班驳惊心的血迹，他的眼底出现了水光，狠恶的喘气声沉重惊心。李诸俯下身来扶住他，手竟然不稳。
为了共奏一曲的月色，每一次为他斟酒时，雷海清都用碧玉为他解毒。
秋槐落叶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那一天，在一间阴冷的柴房里，李诸的运气被完整窜改。
呼延烈说得对，汉人看似荏弱，但比草原上的铁骑更难对于。
那吹奏筚篥的年青人盘膝坐下，不说话，端起酒碗就大口喝，几碗酒下肚，发白的嘴唇垂垂显出惊心的紫色。
战报不竭传来，安禄山的军队在河东、朔方、关内，都遭到了一波波固执的抵当。曾经叛军势如破竹的战势一去不复返，大唐军民构造起来，各地抵挡如雨后春笋，胜负停止着拉锯。
作为乐者，最好的东西就是音乐本身。烽火和仇恨，敌对和态度，欺侮和侵害，都不能毁伤的音乐之美。
这是裴昀第二次来洛阳城。
李诸对雷海清出乎料想地宽大。但没过量久，一件不测产生了，让李诸也没法坐视不睬。
“说出来，我或许会让你死得痛快些。”呼延烈捏住雷海清的下巴，指枢纽咔嚓作响，“陛下早就不信赖李诸了，说这小子脑后有反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汉人不都信赖这一套吗？”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李诸的眼睛俄然有些恍惚，看不清谁欠谁更多：“我承诺你，我会将东西交给你的火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