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承锦倚着东方,衰弱而清楚地插话道:“无相寺以《金刚经》为正信,《金刚经》之要义在于破相。如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萧墨道:“时至本日你还是不懂吗?你既已堕入此中,便没有了退路。自古多少贵爵将相在权力场上厮杀,并非他们看不淡权势。只因他们不能败,一败就是死路一条。五王如果不争,败下阵来,承铣会放过他吗?就算皇上不死,他此次打完胡人也就没用处了,再回上京便是豪杰末路。五王如果败了,你觉得你还能像畴昔那样结庐隐居,不问世事?你错了,到时想用你的,大有人在。你若不肯为人所用,要杀你的也不在少数。”
“你要帮他?”
萧墨从密道出来,看一眼佛门石碑,在一旁凉凉道:“你俩可真是绝配,佛门净地,存亡一线,也能谈情说爱。”
赵隼黯然道:“爷爷那边出事了。”
赵隼面无神采:“不是。李德奎确切提兵南下,爷爷看着不对,去拦他。两人说破了脸,就云州边上大打了一仗。李德奎战死,爷爷受了箭伤,挨了两日,明天归天了。”
承锦狠狠地骂:“你再乱动一动,我把你踢下去!也不怕病气过给你!”
身后萧墨对方丈拱手道:“获咎。”
“如有阎浮之人,诸般作歹,风险众生,大师却固执于戒,觉得慈悲。执念便是相,又谈何无相?如此勘不破,又谈何佛法?佛法由聪明而生慈悲心,怎能本末倒置,妄以善行求证菩提?”承锦的声音在密道当中愈觉轻缓和顺。
东方一时只觉在朝在野都卧虎藏龙,当下也未几说,跟了他策马至寺后碑林。
“甚么时候到的?”承锦问。
水镜悄悄地看了他半晌,缓缓道:“一小我如果怀才不遇,却硬要假装与世无争,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承锦看他不动,迟疑半晌,又怕他真睡着着凉,只好匀了一半被子盖到他身上。又因为两人盖一床被子,若隔得太远中间便通风了,因而东方将她捞到了怀里。
萧墨提笔蘸了墨问:“那小我甚么模样,你说给我听。”
“阿弥陀佛。”方丈白须长髯,峻严轩疏,上前拾起佛珠道,“二位施主怎可在梵刹当中动兵器,我在内里都觉杀意重重。”
“我记得。”东方安静道。
萧墨无法地笑一笑,超出他们俩,点头而去。
承锦缓缓拉起他的衣袖:“衣裳都湿了,到内里去吧。”
东方不辨神采,语气陡峭道:“这个事理我明白,但我所言不改。”他不再看方丈与水镜一眼,一手扶着石壁,一手拉着承锦,缓徐行出那密道。
承锦已认出来,恰是前次在寺中求拜时,大雄宝殿上用话点渡她的老衲人。
早晨得了空,东方潜进宫去找承锦,却不料承锦病了,正发着低烧。
“那很好。外州兵马如无圣旨,不得带入京畿。即便王爷亲身拿着兵符命令,没有皇上的旨意,我尚且不能服从,你凭甚么让我带兵跟你走?”赵隼肃容而言。
王有才一瞧:“不错,萧爷画得真好,那眼神就是如许的,脸上神情也像。”
承锦不知他何意,便往里挪了挪,东方身子一侧就倒了下去。承锦大窘,内心感觉极其不当,话说出来倒是:“你如许睡着会冷。”东方闭着眼睛,安静无波地说:“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