瑈璇嘻嘻笑道:“母后这汤真好喝。北京也有笋啊?”
朱瞻基皱眉不答,回想在交趾时与黎利的来往,不是个简朴人物。但是他是为了他的族人,为了交趾百姓,他有错吗?究竟是谁的错呢?入迷很久,摇点头,决定放在一边。环顾群臣,又道:“朕有一大事与卿等商讨。实在是不得已的事,但是必必要做。”
朱瞻基有些游移:“要与群臣议吗?”虽说“帝王无家事”,可这要到朝上议?史官就坐在一边,记录……万一不成,不但为天下所笑,抑且贻讥后代。
这一日朱瞻基按例在宫前议事,瑈璇在暖阁中躺着、不能看书,悄悄吟着:“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一边轻抚腹部:“宝贝,这个听得懂吗?欲呢,就是想、要的意义。。”
朱瞻基眉头紧皱:“要那很多?”
朱瞻基神采黯然:“不管如何,孩儿要给她。孩儿当年错娶,是我不对。但是这么多年,瑈璇陪孩儿一起走来,孩儿欠她实多!倘如她不能做皇后,孩儿平生难安。”这些话,朱瞻基在心中思虑多年,和母亲如此诚心说出、却踌躇了好久。
张太后一怔:“陈琙并未得册封,这金册金宝如何赐?”
张太后日日过来,亲身煲汤熬药。瑈璇本是个随和涣散的脾气,很快便与太后说谈笑笑,密切一如母女。只是张太后很有些悔怨,在宫中几十年,见过胡皇后如许端庄诚恳的、也见过孙巧如许飞扬活泼的,可瑈璇如许萧洒风雅一如男人、开阔广博好似须眉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如何之前,就没多体贴她呢?
瑈璇这一躺,躺了三个月。
杨士奇禀道:“陛下,这事臣晓得,陈女人的三封信驿站错投到了云南,这才转到交趾。微臣已催促进山伯尽快交到黎利等人手中。”
朱瞻基坐下,以手支颐呆呆发楞,很久才收敛心神,望向群臣。杨士奇接着刚才的话题:“陛下!我军困守昌江,安远侯柳升还要十万雄师声援。”
本就肥大纤细,这一场受伤,更是轻飘飘得仿佛风吹得走。身形却垂垂微微隆起,瑈璇常常手抚腹部,嘴角弯弯,脸上是近乎纯洁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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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好动的一小我,就躺在榻上,遵医嘱、一动不动。书都不能看,因为费心也会有碍。偶尔华太医开恩,答应她看几页,她便眉花眼笑。如此三个多月,整整一百天。
朱瞻基接着说道:“朕已三十有一,尚且无子。中宫一向无出,身材又不好。现在陈女人有孕,按礼法母以子贵,朕欲立陈女人为后。”
瑈璇呆了呆,旋即大呼:“母后,他动了!他动了!”太后也是又惊又喜:“真的动了!动了!”侧头扬声叫道:“皇上!快叫皇上!”
杨士奇看出天子的顾虑,此次答得快:“当年宋仁宗听信吕夷简鼓励,无端废后,范仲淹孔道辅死力劝止,带领十几位大臣入宫进谏,宋仁宗雷霆大怒,干脆贬谪了二人。这个事记录在史乘上,谓‘朝廷一举而两失’,多有调侃。陛下如欲废后,不免群臣群情、史乘也必定有载,请陛下三思。”不愧是宦海熟行,怕甚么就恐吓甚么。
夏原吉叹道:“但是废后……”摇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