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传来一声沉沉低唤,如石子投入安静的水面,突破了她正在思考的另一桩事情。
初晗本就筹算对提拔官员之事密查一二,既简池本身提起,她又焉有不问的事理?
芷云先是一怔,继而兀的睁大了眼睛。
她未语,只等着他再次开口。
初晗淡然垂眸,嗓音温婉,“左不过是久仰‘西楼’的大名,想要一睹其风采罢了。”顿了顿,言语之间又带起一丝委曲,“如果公子不肯,那……”
简池如有所思望她半晌,方才问道,“怎的想起来要在那边用膳?”
一顿饭吃的不声不响,只要银箸和瓷盘的轻碰声偶尔传出。
考虑间她已行至门槛处,芷云早利市持着灯笼在外候着她。
未曾想,简池竟是如此会享用之人。
沈将军三字让初晗心中猛跳了一拍,她蓦地抬眼望向他微垂的眸。简池这话,是不是又在摸索她?
现在他既将这话摆在了明面上,她若在遮讳饰掩反而遭人狐疑。眼波一转,顺手夹了一筷子花菇鸭掌放到他碗中,风雅笑道,“我倒感觉父亲此法甚好,既让百姓心中了然陛下用人只看重才气并不着眼于家世。又是公开比试,不管胜负均能让民气服口服。”
可恰好此人是简池。
初晗打的,便是这个主张。
“嗯,是未曾有。”简池亦将筷子放下,转而抓过手旁的酒杯细细把玩,美酒玉液绕着杯壁转了一个又一个圈,仿佛透明的旋涡要将统统淹没,“不过听闻,此事还是沈将军发起的。”
初晗嚼着嘴里的饭菜,却吃不出任何味道。不由略略有些难过,如何连一顿简简朴单的饭,都不能让她吃的安生。
“沈初晗。”
彻夜虽无密查到甚么首要的动静,但她好歹晓得,局势已朝着她希冀的方向渐渐演变。至于谁是最后的赢家,还需得再做筹办才好。
“我也深觉此举甚妙,可――”眼眸还是未抬,但话锋一转如利剑般,直直向初晗刺去,“不知是否会有故意之人,借机以机谋私呢?”
但问,到底不能明摆着问,初晗暗自说话,收回击中的银箸佯作骇怪道,“哦?以比试之法甄选官员?仿佛在晋国的汗青上鲜少有君主为之。”
芷云一边不情不怨的将她的发髻打散,又重新将她的墨发绑至一处,口中喋喋不休,“如果畴前在将军府便罢,现在夫人已嫁做人妇,竟还这般混闹。如果被公子晓得又该如何?”
不成能。她也不过是因着前一世的影象才得知这一次原是简池要汲引他部下的人,如此奥机密事,若非与他交好,又如何能得知。
殿外忽起飒飒秋风,将芷云手中的灯笼摇的忽明忽暗。清楚只隔着一道门槛的间隔,殿内是灯火敞亮,殿外倒是暗沉黑幕。
最后一字拖得甚长,如春水蜿蜒泛动,让人不忍回绝。
八宝琉璃翠屏,欣长的汉白玉案,蜀绣的小巧织锦。初晗抿了抿唇,不由得瞥了身后之人一眼。
目睹芷云已熄了厅中的两盏灯,待走进阁房刚扒开灯罩,初晗忙忙将她叫住,“等等。”
初晗的脚步顿住,心中生出一丝不安,这仿佛是简池头一回连名带姓唤她。她缓缓回过甚去,见那欣长身影背光而立,温和的烛光掠过他的侧脸,将他的眸子拢出一团迷雾。
就如同在树林中迷了路,兜了一个圈子才惊诧发觉,本身始终都在原地,未曾前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