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滕玉意赶到长安时杜庭兰已经进了棺椁,她恸哭着帮姨母清算遗物时才晓得,表姐出事那日穿戴一条郁金裙,恰是她送给表姐的生辰礼品。
她咬了咬唇,刚要放动手中的绣剪,廊下俄然传来讲笑声。
滕玉意和白芷游目四顾,未能在人群中找到杜庭兰。
她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事,对拦路的那几个主子道:“时候不早了,请你家仆人行个便利。”
他们常日总跟淳安郡王打交道,郡王的笔迹一眼就能认出。
“弟子晓得了。”转头才发明滕玉意已经收好彩胜分开了。
出事时滕玉意人在扬州,也知表姐死得古怪。
金石丝竹声声入耳,滕玉意坐上小犊车撩开窗帷往外看,本就是上巳节,何况不宵禁,平头百姓自不消说,连天孙贵族也来此取乐。
滕玉意望畴昔,心中一哂,真是宿世的冤愆,竟然在这里遇见这对主仆。
“既是赴宴,想必有帖子。”
滕玉意敛衽一礼,笑问:“此处并非禁苑,何故不让通行?”
那是长安城最大的一片竹林,前后连缀数百米,人若置身此中,极易迷踪迷途,所之宿世那人在林中悄无声气杀死表姐和红奴,又悄无声气拜别。
滕玉意一面走一面打量不远处的月灯阁,朱甍碧瓦隐在薄傍晚色中,檐角下点起了流光溢彩的琉璃灯。
***
小沙弥尼也吃了一惊,刚才众贵女去西苑戏场观百戏,杜家小娘子志愿留下来剪彩胜,案几上还摆着几枚剪好的金箔片,人却不见了。
杜庭兰嘲笑一声,夺过那彩胜要撕烂,何如手指颤抖,撕了一趟没撕动,反把手掌的伤口再次迸开了。
滕玉意倒沉得住气,点头笑道:“巧了,恰好我也要抄近路去江边赴宴。”
几年下来娘子早将姨母和表姐视为挚亲,只是性子远比凡人要别扭,嘴上不肯说罢了,但提及这世上娘子最在乎的人,莫过于杜夫人和杜家小娘子了。
“贫尼也不知杜施主了那边,不过前头胡人们开端耍百戏了,杜施主去了戏场也未可知,滕施主,可要贫尼为你带路?”
中年仆妇半张着嘴,忽听犊车里有人峻厉地咳嗽一声,听声音是位极年青的小娘子。
想到当时表姐被人勒身后的惨状,滕玉意恨恨然昂首看天气,时候不早了,本想跟姨母一道去找表姐,只怕要来不及。
仆人们互望一眼,脸上都现出惊奇之色,江干筵席不但一处,赴宴者满是达官朱紫,这女子轻车简从,委实看不出来源。
这些彩胜更是莫名,本日并非“人日”,表姐如何想起来剪这个了。倘若表姐成心要安排独处的机遇,剪彩胜又是为了给谁通报动静?
本就是消遣的玩意,何况用的不是庵里的金箔和玉片,小沙弥尼忙道:“请便。”
“碧螺,你和青桂速去找西苑姨母,我带白芷去庵外的竹林,如果姨母来时我和表姐未回,就让她白叟家带人到月灯阁外的竹林来寻我们,牢记要快。”
“帖子?”
皎日之誓,言犹在耳,当初有多让她心驰神荡,现在就有多讽刺。
妇人回过了神,赶快换了一副恭谨的笑模样向滕玉意赔罪。
“娘子!”伤口被人用帕子死死按住,杜庭兰木然昂首,就见红奴错愕地望着她,刚才她只盼这丫环把话带给卢兆安,现下想起那人就要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