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如许一想,顾青不便忍不住想要嘲笑。
这个男人,是顾青未相伴了几十年的丈夫。
世人都道定国公夫人是这人间一等一的贤惠端庄,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此中的苦与乐,也只要当事人才气了然。
欢颜,是顾青未的乳名。
只待他一去,她今后就是定国公府的太夫人,更能够安享本身再无任何烦恼的暮年了。
嗯,如果有来世,她绝对不要再与宁致远扯上任何干系,寻一个聊得来的夫婿,过着平平的日子,哪怕没有这国公夫人的高贵,但如许,多好。
顾青未十六岁嫁入定国公府,到现在,已经近四十年。
思及此,宁致远眼中便有欣然与苦楚。
也不知是来自于身侧的药碗还是手中的丝绢,顾青未鼻端嗅到淡淡的苦涩味道。
而顾青未,看着又睡了畴昔的宁致远,也在想,等宁致远不在了,她就把国公府的一应事件都交到儿子媳妇手里,然后搬去荣禧堂里养老。
至于宁致远那豪侈的歉意与情义,还是让他留给他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妾室姨娘罢。
她已经五十几岁了,又能再有几年好活,现在独一所想,也不过是过个顺心快意的暮年罢了。
再看了宁致远那带了暮气的病容一眼,顾青未内心又模糊有摆脱之感。
呵……
不过……
哪怕明知已经晚了,宁致远到底还忍不住心存希冀。
当初的门阀世族,就有如许的底气。
如许一想,顾青未的表情乃至欢愉了些。
顾青未一顿,然后倒是微微一笑,道:“老爷说甚么早啊晚的,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到底,光阴磨尽了她对宁致远的恨,但她心底仍残留了怨。
当初他们情浓时,宁致远也曾拥着顾青未,在她耳边如此低声呢喃。
他有过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府里更有很多妾室,但到他病得不能转动时,守在他身边的,也唯有这个早已对他悲观绝望的老婆。
可现在,这张随她一起远赴都城的床上,却躺着一个病得人事不知的男人。
心底却冷冷一笑。
清河顾氏乃历经了几朝几代的门阀世族,遐想当年鼎盛之时,五姓七望之家出的官员在朝廷能占半壁江山,此中的风景高贵,实在让人难以设想。
视野自因久病而显得特别干枯肥胖,完整看不出来年青时候风骚模样的宁致远身上淡淡扫过,顾青未内心实在是有些称心的。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提甚么原不谅解的,岂不是显得好笑了。
可再如何的风景,也只是畴前。
他感觉眼皮愈发变得沉重起来,落空认识之前,他想,如果有来世,若能再与他的欢颜成为伉俪,他必然再不负于她。
定国公宁致远风骚了一世,至今坊间另有他为那些欢场大师所写的诗词小曲传播,惹出来的风骚嘉话便是随便一个懵懂孩童都能数出来几桩。
而现在,他也只能像这般躺在床上,日日靠着宝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
紫檀雕花的大床乃是她当年的嫁奁,选了发展多年纹理精密的紫檀,由最技术最上等的工匠破钞整整一年时候经心打制而成,细嗅之下,还能闻到芬芳的芳香。
凭甚么,他将年青安康时统统的时候与精力都花在了他那为数浩繁的红颜知己上,到现在,他在床上瘫成了烂泥,照顾他起居的人倒是她这个贤惠漂亮了一辈子的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