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如坠，好久以后，窗外有一只乌黑的鸟扑簌簌飞去，黑豆似的眸子转了转，从凝碧楼的每一处角落上扫过。白鸟的腿上绑着厚厚一叠卷起的纸，它飞得有些吃力，却仍旧很快一飞冲天，消逝不见。
那人立时抬手拢住了面前的纸卷，转向一旁的白绢，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我在记录这里每一把兵刃的故事，你看，长安抔、七星剑、簪缨、辉珞鞭，每一件兵刃都有一段来源和故事。”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一串没有效力的气音，又仿佛惊骇惊扰到了甚么。
她神采淡淡的，眼里有模糊昏黄的水光，内心像被万针齐刺，忽而痛不成挡。不错，这七年以来凝碧楼安定江湖，她的剑下死者不知凡几，而何昱新的阿谁打算实施以后，更是一城一城的灭亡。汝尘小镇只是死的第一批人，另有厥后……她是罪无可赦，身后会沦落进天国中去！
高台上供奉着凝碧楼历代死者的兵器，从本日起，她身材内便有一部分悠长的死去。朱倚湄沉默地施礼，很久后回身而望，临窗的那张长案前，仿佛还依约能瞥见阿谁幽闭于此的柔弱男人，黑衣，红衫，仿佛暮秋的苔叶即将残落。
朱倚湄转头看去，圣湖在月色下波光粼粼，浅浪照野冥冥，其下长眠着凝碧楼历代楼主，和统统安葬在此地的弟子。传言中，圣湖的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落空的灵魂。
她有些恍忽，听到何昱在耳畔用一种近乎漂渺的腔调说：“我死以后，便会葬在这片圣湖底下，一暝不视，那样空荡又阴暗的处所，灵魂如何能孤寂地糊口千百载？”
这是谁？如何走到近前来，她竟然还没有发觉？朱倚湄悚然一惊，直起家来，蓦地发觉到面前一黑，有一道人影如凌波仙子翩然掠直，站定了，她将目光移到对方脸上，惊诧万分：“寒衫？”
“何必交浅言深。”朱倚湄亦敛了眉眼，手指抚过袖口，淡淡，“云宗主前次问我，阿谁假扮你的凝碧楼女子，到底是甚么身份——让我来奉告你。”
“谁？”朱倚湄暗自警戒，不动声色地往中间挪了一寸。
——何昱这小我，不吝命、不怕死，为人刻薄而目光深远，对民气的算计更是精到毫颠，这些心智才调远非她所能及，就是如许的精美算计，让在华棹原谋逆时举棋不定的人终究都未曾谋反，让本身毫不游移地一剑击杀了纪少汀，固然她试图放走纪少汀的灵魂一条活路，但是纪少汀终究还是死了，忘痴剑亦是以而复活。
“陆栖淮。”云袖话音冷酷，垂下眉眼，神采望不逼真，“我与他同业月余，存亡交关四次，前后脱手六回，还是没能杀得了他。”
看出她的迷惑，云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顿足如风掠来，无形无影，用近乎私语的独特腔调低声道：“在汝尘小镇，我接管了扑蝶令，去击杀一小我。”
那小我是楼里的上一代高层，是金夜寒楼主的摆布手，在日日议事同居的耳鬓厮磨间爱上了她。他曾三次不请命而拜别，替金夜寒剪除谢拾山的羽翼，亦三次将谢拾山击成重伤。民气如海底磁针，厥后，金楼主随便寻了个由头将他关在这里，与四壁兵刃为伴，了此余生。
朱倚湄不明以是，不晓得这一片黑沉沉的有甚么美的，何昱寂静地谛视着掌心，渐渐握紧了手，喟然：“你说我燃烧的这些东西，在正对着圣湖的处所，能够阔别阳间，达到幽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