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归去的魂体活着间的逗留不太长久一刹,莹白的光团垂垂飘向暗透的天空,强大的拉扯力让虚影升腾而起,渐次飘离。
他穿行在琴河抽出青条的嫩柳中,仍旧是吹着那一竿洞箫。
曲调淹没了沉沉的翠色,沉寂而悲惨。
段其束蓦地抬手,清风在指尖绕过三匝,他仿佛听到了女子柔嫩的语声响起:“师兄,你再也不是凶尸了。”
段其束仍旧是跪在那边,内心的痛苦仿佛利刃,将全部胸臆剖成两半。他狠恶地咳嗽着,用手紧紧捂住嘴,但是,还是有暗红色的血从指尖淅淅沥沥地洒落,滴在一地的字上。
“第三句再无来世的,更是令人扼腕。谢拾山的两个门徒,一个长生永久不入循环,一个百死万劫烟消云散,都是没有来世的人。”
他说:“对不起。”
云袖听着他翻来覆去地吹这两句悼亡词,不觉痴了。
“他师妹说,但愿他安稳幸运。”陆栖淮淡淡道,仿佛心有所感,“我想,对于段其束来讲,最大的幸运,莫过于‘畴前各种,比方昨日死’
他们向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如许哭,都怔在那边不出声,掩门退了出去。
到最后连手都握不住的时候,段其束猛地握紧了,只抓到指尖吼怒而过的冷风。
三人站在那边,看着连亲手杀死师妹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人,跪倒在地,头枕着棺材,收回不成人声的哀嚎。
箫声若低泣,吹奏的男人却面庞安静,哀而不伤。他低敛眉头,穿过无数的柳枝向他们走过来,仿佛是在潋滟春光中出门玩耍的行客,而他之所往,便是人间万象。
“背着洞箫,出去看看,走到那里,便是那边。”段其束淡淡地答复,语气却突然出现出没法粉饰的痛苦,“我有很长的寿命,足以替师妹看遍中州每一处当初我们没去的处所。”
“师妹!”段其束伸回击,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低低地呼喊出这个久违的称呼。
他动了动唇,四顾,张望,仿佛在寻觅着甚么。
“你要杀了我吗?”他双手垂垂颤栗。
人间万事成追悔,地老天荒却怨谁。”
拜别的孤魂,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给段其束留下。
“你不恨他了?”陆栖淮问,“他毁了那么多琴河生灵的来世,还差点杀了你。”
“第一句伉俪情深,安命永年,他们这一对现在固然永久不见,却还真的是‘伉俪情深’。”
“第二句十方繁华,尽归琴河的,琴河在燃犀阵中的无数夜晚,也不能说不繁华。”
灵体灰飞烟灭的一刹,节制着琴河满城的燃犀力量也随之消弭,已是邻近初春,翠竹拔地而起,俏直矗立,如烟的青条细柳朦朦,迎着茫茫然的空城。
他问:“你如何样了?”
半空里足不沾地的阿谁年青女子,如是说。
如果把替她去看,换作带她去看,这大抵就是个完美的结局了。
身后垂柳如烟,身前天光万丈。
段其束被连续串地题目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晓得死死地盯着虚空某处看不到的人影,嘴巴不断地一张一阖念叨着甚么,声音垂垂清楚起来,还是很多年前那种清澈而偏阴柔的声线,仿佛体内寄住着另一个师妹的灵魂。
“是你做吗?你在吗?”他满怀哀思地牵引着看不见的手按住本身的心口,“这里又在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