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喘气微微安定下来，只神采还是惨白如雪，紧扣在一起的十指透明若琉璃：“见笑了。”
――中州的绘彩楼台、醒木拍案间，传播开的那无数出折子戏里，总有很多是讲金夜寒平生二三风月事的，却都是折子戏，无始无终，无声闭幕，指向烟云里昏黄不清的末端。
“何楼主半夜过门而不入，并非君子所为。”林青释含笑着缓缓拂落衣上的点尘，仿佛只是对故交的一声问候。
林青释抬起手，平淡的面庞上仿佛透暴露怅惘之色：“我好久没有操琴，手生，配不上如许的好琴。”
凝碧楼主回身掩上门的时候，仿佛如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却让幽草如入冰窖，仿佛冰水重新淅沥浇下。
“这不是你的琴。”林青释听着侍女微微踏实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半倚在榻上，背脊倒是笔挺的。
一只手平高山按上他后背，渡生一横，连鞘击向对方手腕，行动迅捷如电，完整不像是沉疴发作的人。
林青释将碧玉茶盅捧在掌心，细细呷了一口，是淡而有趣的白水：“久闻凝碧楼主说话不超越三句，且从不说多余的话，我真是幸甚”。
凝碧楼主仍将之称为“诊金”，而非报答，固然他拜托对方去做的事，并非是看病。
蓝衫一折，凝碧楼主及时地抵上他后背，双手如电，顺着他的脊背一起点下去，温和的灵息缓缓传入。何昱在极缓地疏浚对方疏积的血脉，即便只是推动一寸，也是极其耗操心力。修为如他，额头上竟然模糊有透明雾气升腾。
琴上有几处烈火灼烧的焦痕，他轻按第七根琴弦，指尖滑过，弦音杳然：“须怜，须怜，卿须怜我我怜卿。”
须怜，确切是好琴，只是过分凄清，弹出的也多是金石苦调，仿佛前任仆人的悲伤事仍旧在弦上缭绕。
“不是。”凝碧楼主淡淡道，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半晌，看白衣医者惨白的脸容上因为咳嗽出现红潮。
“有甚么诊金是凝碧楼付不起的？”何昱仿佛非常感兴趣，平和的声音中都呈现了极大的颠簸。
三日前，她和谷主、子珂被带到凝碧楼的时候，已是深夜。出乎料想的是，黛蓝衣袍的凝碧楼主仍旧等在楼中汀兰别苑。他疏朗地坐在一天月色中，却仿佛黑沉沉一柄隐未出鞘的长剑。
“但是，谷主……”幽草一游移，咬咬牙，默不出声地施礼退了下去。
恰好是在这个时候病发，劈面另有个持剑静伺的劲敌凝碧楼主，如若脱手，就算是常日无缺时，他也不过五五胜算，何况现在如许。
那么，谷主的心间，是否也有无数根丝线束缚着他，紧紧捆绑住他，和一段与凝碧珠密切相干的刻骨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