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仇恨常常是一种标记式的东西,他感觉应当恨,就这么恨了,全然没在心中问过启事,或许在一些孤寂的夜晚,齐孤鸿也曾经想和中岛鸿枝聊聊,那些三年来无人情愿聆听的话压在心中,每逢夜晚便如野兽般呼之欲出,可再到凌晨,明智扼住感性咽喉时,他的恨意又在逼迫他闭嘴。
或许对于齐孤鸿来讲,迫于那种无人了解的苦闷和架空之下,中岛鸿枝的呈现对于齐孤鸿来讲本应当像是陆地上的一根圆木、戈壁中的一汪清泉。
在外留洋那几年间,齐孤鸿忍不住将家传蛊术的奥秘之处说与同窗,那些同窗来自各国各地各个种族,另有很多中国人,但相较齐孤鸿,他们最大的共同之处便在于统统人对蛊术都嗤之以鼻毫无信赖,在他们看来,人类破钞几百年时候去调教虫子,本身就是无稽之谈,即便是真有这类才气,何如那虫子不过只需脚尖儿碾一碾便化作肉泥,哪怕就算能教会虫子说人话,又有甚么用?
一套龙泉窑杯碟摆在男人面前,苗条白净的手指捏着一只杯盏,浑然天成,仿佛除了那只手,再无人有资格碰触那样的瓷器。
杯碟中盛放的,是几碟小点心,齐孤鸿叫不着名字,只看得出精美,三四块点心规规整整堆叠在一起,男人捏起一块,放在嘴边咬上些许,微微皱眉又放下,举起杯盏品上一口香茶,那皱起的眉头才忽而又展开,重新放下杯盏后,这才落下了衣袖,长衫马褂穿在他身上,透着一股新奇的神韵,袖口领边上精美翻覆的血红苏绣纹饰,与他的肌肤相得益彰。
自幼年时,齐孤鸿经常听人提及他们齐家蛊术如何神乎其神,但是就在齐孤鸿刚出世不久,齐秉医便宣布,非论是齐家本族还是齐家门徒,再不准利用任何蛊术。
就因为,中岛鸿枝是日本人。
开初的一两年,齐孤鸿还会与人辩论,可跟着身边的同窗越来越将他分别为异类时,齐孤鸿也不免感到茫然。
三年前,齐孤鸿被爷爷齐秉医送往西洋学医,现在三年光阴畴昔,齐孤鸿虽是学了很多西医方面的知识,可令贰心中感到最多的,倒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晚餐是不筹算吃了,哪怕是饿着肚子,只要一登陆就要好好贪吃一番,就算是街边的小摊,于齐孤鸿而言也是丰厚大餐,思唯一旦节制味蕾,齐孤鸿便迫不及待来到船面上,胡思乱想一阵后,再望向天涯时,橘红色的落日已经无穷逼远洋面,墨蓝色的苍穹好似一块锦缎压在头顶。
于一群洋人中,齐孤鸿和男人固然同为异类,可对“异类”这类定义的态度却有天差地别。
“我,就是不肯与尔等蝼蚁普通,就是不屑与尔等俗物为伍。”
在海上看,陆地仿佛近在天涯,但齐孤鸿晓得,这船还要在海上飞行一下午,从今早到中午,他已经找船上的海员确认了六七次,待到傍晚时分,大略是要吃过晚餐以后,巨轮便会入港,他也能够真正踩踏到那片让他朝思暮想的地盘。
就因为,齐孤鸿的父亲齐以当年以军医身份插手甲午海战,至今下落不明存亡未卜。
可齐孤鸿却始终与中岛鸿枝保持着间隔,即便巫蛊之术乃是齐孤鸿孜孜不倦乐在此中的话题,但就因为对方是中岛鸿枝,齐孤鸿便不会多说一个字。
几年间身为异类,固然齐孤鸿不肯承认,但心中某些角落总存留一些愤然与不甘,但是在这男人身上,统统一分一毫与别人的截然分歧,仿佛都在降落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