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嘴角抽动一下道:“我不是来找你写字的。”
他想不到,那位近年来很有怪诞之名的徐天赋,竟然住在如许一处清雅的处所。
院子不大,却很精美,只是地上丛生的杂草,门窗上落满的灰尘,在幽怨的控告着仆人,你已经好久没有体贴过俺了。
“佛家说‘本来无一物,那边惹灰尘。’”沈默一本端庄道:“说的就是您这张桌子吧。”
这才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带着浓厚方言的谩骂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终究门开了,一个衣衫狼藉,睡眼惺忪、胡子拉碴、又高又白的男人,呈现在沈默面前。
‘拐弯抹角骂我没接待啊。’徐渭可贵老脸一红,只好起家去洗洗大瓷碗,倒半碗凉水往沈默面前一搁道:“但用白水半碗。”
“也不作画。”男人也不看他,一边歪着头掏耳朵,一边就要关门。
有车就坐,总比走道强,他施施然上了车,坐在微微闲逛的车厢里,往山阴方向去了。
幸亏他站住没有出来。世人那提到嗓子眼上的心,这才微微放下,只见沈默朝帘子里拱手道:“当年承蒙蜜斯的恩德,沈默一向无觉得报,本日这件事我便担下了。只是有几句话还请蜜斯考虑……虽说‘阛阓如疆场’,但终偿还是要媾和蔼,留余地的。您无妨与几家心平气和的谈一下,定出个端方来,大师发财才是正理,真把他们惹毛了,您也得不偿失。”
沈默摆出浅笑,刚要开口,那男人却抢先道:“我比来有钱,不写字。”
朝奉们面面相觑,不晓得蜜斯有没有气坏了,也不管出去相送。
谁知徐渭也坐在劈面,跟他在那大眼瞪小眼,竟一点转动的意义都没有。
出来后沈默便看到一棵手臂粗的虬曲青藤,攀满了全部一面墙,看来这就是徐渭那‘青藤’之号的出处。再看院子里,是一排坐北朝南、一楹三间的平房。只见一排花格长窗依于青石窗槛上,几竿稀少碧竹掩映着黑瓦白墙。
那男人一听,差点没趴在地上,这才瞪大眼睛打量着沈默,俄然嘿嘿笑道:“成心机啊成心机,想不到我专吃白食徐文清,也有被人上门白吃的一天?”
前行约莫十几丈,便看到围墙变成了黛色,墙上开着个方刚正正的大门,款式非常特别。不消任何人奉告,沈默也晓得,这就是徐渭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