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风真是越来越如坠云雾当中，接过奏章来扫了一眼，见昂首第一句就是“祖宗之法不成守”，没的吓了一跳，绊在了门槛上，差点儿没把官帽也摔掉了。他再看前面，阐述到楚国自建国以来“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渐众”故尔“官吏之费，数倍于昔，百姓豪侈，亦过于前，则高低始困于财矣”。接着，又说“国之要者，理财为先，人才为本”，要“变法以求保存”——这清楚是一篇要求鼎新的奏章啊！
竣熙冲动得“倏”地站了起来：“百姓艰巨至此，官员们竟还能睡得着觉！旧制的确弊端太多，卿等说的新法，万言书中不甚详确，我亦年幼学浅，很多枝节不能参透，可否请诸位也一一胪陈？”
程亦风如何不知？“这……这是我写的呀！”
还是由高齐来讲道：“草民愿为殿下解惑。”他从一张草铺上抽了把稻草，道：“比现在人秋收一石米，向官府须有交纳，而官府向朝廷又有供奉。固然楚律是什一征税，但处所供奉却并不顾念年景出产。若朝廷旨意说此地当供十石，丰年是十石，灾年亦是十石。处所供奉亦不顾念地盘是肥饶或是瘠薄，鱼米之乡是十石，穷山恶水亦是十石。如此一来，生在瘠薄之处的农夫一年实际交税远不址什一，若遇灾年，上缴十之7、八者亦有。长此以往，农夫以何充饥？”
“殿下息怒。”文渊道，“贩子厚利，自古而然。便是臣的祖辈也在这一个‘利’字上孜孜以求，想方设法抬高卖价，进步卖价。殿下若要用酷刑峻法来迫使贩子放弃好处，恐怕我朝商贾十之七八要披枷戴锁，殿下的监狱也关押不了那么多人。”
符雅道：“大人决计要断了官员们的财路，这以后你筹算让他们如何度日？”
竣熙奇道：“我不明白。”
文渊道：“岂敢，岂敢。草民向殿下献上的这条‘官卖法’恰是专替朝廷解忧的。殿下请想，天子富有四方，世上的商贾任是王百万还是张千万，哪一个能富过天子，强过朝廷？如果朝廷能能以国库之资在货源充沛之时买入物品，则可按捺奸商囤积，再于货源稀缺之时稍稍举高代价卖出，又可制止哄抬，且朝廷又可从中赢利，岂不分身其美？”
竣熙道：“程大人，烦你也跟我走一趟。王大人，你能够回衙门办公了……啊，不，这大挑，我看本日就不消挑了。今后或许也不消挑了。”
王致和的下巴差点儿没掉到胸口上，又把眼来瞪程亦风。程亦风可真是冤枉至极：“太子殿下，为何要见风雷社的士子？”
中间有人道：“大人不知么？本日乃是吏部‘大挑’之日，这些读书人特地来给大挑的老爷们找费事呢！”
他说至此，手中最后的稻草也放下了，两掌空空。
程亦风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道：“程某少孤，母亲也在我落第之前就归天了，可谓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你……你……”王致和指着此人，怒不成遏，“你说老夫是奸臣么？”
“恐怕……”程亦风道，“在顺天府的大牢里。”
真是好笑！真是好笑！他挠着头，忍不住“嘿嘿嘿嘿”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