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整整一月的梅雨终究畴昔了,紧接着就是火炉普通的炙烤气候。
因气候酷热,阮氏担忧秀荪又着了凉,只叫人把冰摆在最远的角落,又命人将隔扇翻开以作通风,并不安排婢女打扇。又担忧秀荪怕热,将嫁奁中的一副珍珠席拿出来给秀荪用。
凉国公府出嫁的两位姑奶奶,嫡长女柯佳嫁与荣国公世子张显,在抄家的第二天被送到庄子上居住,今后闭门不出,无人晓得近况。
红绳蜿蜒缠绕,一会儿变成合欢花的形状,一会儿又变成茑萝的形状。
当他们乍然全数都分开了,秀荪仿佛也落空了活着的力量,一蹶不振。
小女孩尽力仰着头,瞥见那钿花宝珠凤冠下暴露的青丝闪动着星点银光,含着眼泪重重点头,那大杉袖口的金线,擦在她手背上有些疼,可她没有罢休,反而紧了紧短小纤柔的手指。
亭亭玉立的女孩将螓首靠在祖母的怀里,只闻声头顶一声长长的感喟。
那天皇太后驾薨,她病了一场,全部国丧期间,都仿佛老是能闻声皇祖母的声音,一个来月以后,她好不轻易复苏,却听丫环婆子们群情,凉国公府柯家,通敌叛国,被抄家灭门。
她偏着头,望着盘腿靠坐在床尾的小喜鹊,她正兴高采烈地玩那根绒线。
“阿荃啊,”皇祖母披着玉色夏衣斜靠在美人榻的大迎枕上,握着她的手道,“你就嫁给柯璁好了,听祖母一句话,男人还是天真点的好。”
暖融的天光里,一身珠光灿烂大杉的皇祖母慈爱地笑,微微弯下腰,冲她伸脱手,那只手映着淡黄色的光,叫人想起甜甜的果酪,“阿荃呀,今后就搬到慈宁宫和皇祖母住在一起,我们娘俩相依为命。”
“阿荃呀,祖母要保你一世安然喜乐。”
有人上奏折称此事蹊跷,请皇上彻查,却被当即从殿上拖下去,当场杖责。紧接着就是一场疾风骤雨般的血洗。有勋贵,也有清贵,夺爵毁卷者有之,抄家下狱者有之。
“七姐姐!”银铃般小女孩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来,窗口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像个小太阳自山坳里冉冉升起,碎裂了满天下的阴霾。
人,毕竟还是巴望保存的,毕竟还是怕死的,只要有一丝机遇,老是会找齐统统前提,统统借口活下去……
小小的女孩梳着两个包包头,发间簪着两个胖胖的珠花,一笑起来像个无锡泥娃娃般喜庆,她笑道,“七姐姐,你身子大好了吗?明天就是祖母寿辰了,我们一起给祖母祝寿去。”
凉国公府世居都城,看惯了勋贵门阀兴兴衰衰,也对上头的那位非常体味,晓得再无转圜的余地,便不再胶葛,判定告终,以免受辱。
床上的小女孩锦裹着锦被,暴露一张酡红的小脸,她双目紧闭,淡淡的眉纠结着。
而次女柯敏……
……
秀荪还记得,宿世最后一次和皇祖母见面,就是在祖母的寿宴上,那晚也正巧是中秋夜宴,她上前敬了一杯寿酒,祝贺祖母寿比南山,俄然想起来岁的中秋就不能和祖母在一起了,内心另有些小伤感。
通敌叛国,多么似曾了解、耳熟能详的罪名。谁爱信谁信,归正秀荪是不信。
——俺是差点忘了秀荪宿世奶名叫阿荃的豆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