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几次打发人送她归去,偏她骑的是她外祖父送她的一匹千里马,连沈藏晖的坐骑都有所不及。追她她就跑,不追了她又跟上来。反正卫长嬴一行车马浩繁,不成能分开通衢,不怕找不着陈迹。
朱阑忙道:“已经按好了。”
但是在马车略远处的步队里,被侍卫们不惹人重视的环抱起来的两骑中却高耸的传出一个清脆若黄莺的嗓子,作男装、面覆玄色面巾的顾柔章单手控缰,将马鞭搁在鬃毛上,摊手接了朵雪花,感慨道,“我才学不如何样,前人吟哦边塞的诗句也就记得这两句。当时候就猎奇所谓绝域苍茫,究竟是个如何苍茫法呢?到得幽州外祖父那儿时,我觉得幽州的冰天雪地已经很孤单了。可这一起行来,常常数日乃至半月不见人迹,方晓得何所谓绝域;又见这一起冰雪,方晓得何所谓苍茫。”
这么几次,卫长嬴一行又挂记西凉诸位亲人的伤势,不敢担搁辰光,想着既然送不她归去,叫她吊在背面,万一出了事儿……还不如干脆邀她进马车呢!
报捷之人就解释了:“因为此番大捷皆是沈校尉不吝以身为饵、会同沈都尉策应乃成。两位顾校尉以及邓校尉驻守别处,并未参与。”
从帝都到西凉城足足千里之遥,这一起上过来跋山渡水的,再好的马车,这一起坐下来人骨头也快散架了。特别他们西行的季候不巧,恰是由秋入冬——所谓胡天八月即飞雪,解缆时就玄月了,可想而知这一起上的艰巨,不然卫长嬴也不会一个劲儿的光荣幸亏没强行带上沈舒光。
是以固然卫长嬴跟顾柔章都是大师闺秀,但行到半途也受不了了,自恃学过技艺,练了几日骑术后,就让使女拿本来是给沈藏锋、顾夕年等人带的衣袍,各改了一套男装,不时骑上一段马以作调度。
端木芯淼不但是阀阅嫡女,并且还是海内第一名医季去病的独一传人。沈家能让邓弯弯轻描淡写的在西凉出事,这位主儿可不能随便动……不说顾忌不顾忌她背后诸人的抨击,就说她跟卫长嬴的私交,也不会被等闲灭了口。而端木芯淼最正视的胞姐蔡王太后以及外甥蔡王都在帝都,不怕她不听话。
圣上听了这番话,慢条斯理的道了一句:“如此倒也好……先前去东胡的诸侍卫均伤得不轻,朕心甚痛,不料西凉倒真是来了好动静。”接下来圣上也没说甚么了,就照着端方犒赏……但这番话传了出去,帝都当中就有了谎言,道是沈家为了让沈藏锋独占功绩,不但在报捷中扼杀了顾弋然、顾夕年、邓宗麒三人的功绩,乃至还坦白了他们负伤的动静如此……
这会正兴趣勃勃,忽听侍卫传了沈藏晖的话提示,才省起步队间隔西凉城门已经不远了。城门前也许就有人迎着……可别失了面子。忙都拨转马头,到了马车边,因为两人都是技艺敏捷之辈,也不必马车停下,一左一右,车夫略让些位置,就直接从马鞍上跳到车辕上了。
反而看着娇娇怯怯、身子骨儿也是娇娇弱弱,一起上不是风寒就是咳嗽的邓弯弯倒是对峙了下来,固然没敢跟卫长嬴、顾柔章她们一起去学骑马,但靠着车窗,也是看着万水千山从脚下跋涉过的。
帘子一掀,卫长嬴跟顾柔章一前一掉队了去,固然两人行动都很快,但还是有一阵急风夹着雪扑入,吹得内里炭盆烧出的融融春意点滴不存,好一阵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