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池的声音极是漫不经心,她的目光乃至还流连在那衣料子上,未曾旁移。可恰是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沈皇后那端庄的笑容略略一僵。

“太子……太子!”沈皇后吃紧地唤了两声,可陆兆业却未曾转头。

她是多么女子?怎会容得下侧妃?

须知这二房的月银比别处都高些,二夫人虽为人刻薄,却从不肯意落了气度,给的赏钱老是最风景有面子的。以是,这几个丫环都想一辈子留在这宁禄居里。

陆麒阳天然也听到了她的笑声,顿时恼了起来:“你还笑?”

“你爹动手可真狠。”沈兰池喃喃道。

兰池发笑,道:“我还觉得你说的甚么事儿,本来是阮家的那事儿。你不过一个小女人,又哪见过如许阵仗?吓到了也是普通。”

瞬息间,那些小丫头便杜口不言了。

陆兆业行至漆窗前,面庞如覆霜雪,口中道:“母后,如果要先纳这阮氏,只怕沈家人不会同意。”

——且那沈兰池……

让她熬上一熬,今后成了国母,那便有享不尽的福分了。

想到此处,沈兰池不由噗嗤轻笑出了声。

“可传闻了吗?大少爷房里的春喜呀……”

沈大夫人并不知悉这阮家与陛下之间的门门道道,只晓得陆兆业与阮碧秋有牵涉在前,现在又要在迎娶正妃之前纳侧妃。

沈辛固默了半晌,慢声道:“不成妄议天家。”

次日,宫里头的马车到了安国公府门口,接了沈兰池入宫。

太子殿下但是安国公府将来的希冀,太子与沈家向来都是捆在一块儿的。若要这绳索在哪日松开,也只要太子殿下晓得了那事儿……

也不知乾仪宫那儿产生了甚么,竟让陛下生生给太子塞了一个侧妃来。

肖氏气结,揪着帕子,怨怼道:“大哥迩来这是如何了?畴前他不时候刻挂念着老爷您的恩典,现在如何反倒做起了个忘恩负义的人!眼看着七月便要选太子妃,可桐儿的事迟迟没有下落便罢了,如何现在替庭康选个官也不成了?”

***

想到太子妃一事,沈二老爷也很有些头疼。

“兰儿,克日南边贡上来一匹云鞘绢,是极好的料子,我看着便衬你。”沈皇后笑意盈盈,叫宫里的侍女取来衣料和量尺,道,“姑姑晓得你自小就爱这些物什,便想给你做身新衣。”

沈兰池的唇边,渐渐绽出了一抹轻巧笑意。

陆兆业得知此事时,已是灰尘落定的次日了。

虽只是几个洒扫的二等丫环,可这几人却一身气度极新,和那小户商家的女儿比来也毫不减色。

夜里的安国公府极其沉寂,间或传来几声夏虫低鸣。二房那头有多少灯笼光在晃着,不知是哪一名主子还未曾入眠。月华清然,洒满天井,一庭月光如水光。

几个小丫环正窃窃耻笑着,守在门口的婆子便瞪了她们一眼,道:“夫人还在里头呢!闹些甚么?”

“这已是不知第几个了!”

她那侄女儿多么心高气傲,又岂会情愿接受此等奇耻大辱?

漆窗外有一片静湖,只是那如镜湖面却抚不平贰心底怒意。陆兆业甩了袖,冷声道:“母后,莫非儿臣非得娶那沈兰池不成?”

“蜜斯……本日蜜斯遇险,碧玉为人奴婢,却一点儿都经不得事……”碧玉抹着豆大的眼泪珠子,哽咽道,“您还是将奴婢发卖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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