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我是甚么时候返来的?”
阿川笑着说道:“是啊,真是菩萨保佑啊,不过方丈大师说也多亏了背您归去的那位小哥儿,晓得用白酒给您驱寒,不但让您喝了半碗,还用白酒给您擦了身,不然您非要受寒不成。”
四周万籁俱寂,霍江侧倒在石径上,他的身材和山石融为一体,都被大雪覆盖,如果没有走近细看,远了望去,只会当他是一块盖上雪的大青石。
这不是寺院,这是他的家,本来他已经回到东府了。
“你们都城的人有甚么好爬的,光秃秃的。”
进寺时,他把侍从全都留在了寺外,这是他多年来的端方,每隔些日子,他便会找个平静的时候,单独走进永济寺,少时半日,多时一日,又单独施施然走出来。
“大叔,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霍江没有再说话,任由少年拍去他身上的冰雪,向他背起来,大步向远处的禅房走去。
霍江想笑,但是眼中却只要泪,就如许死了也好,他早就该死了,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应当死了。
他叫了一声阿川,阿川立即跑了出去:“大老爷,您睡醒了,饿了吧,小的让灶上煮了粥,一向温着呢,这就给您端过来。”
少年有张陌生的脸,他似是很爱笑,笑起来时,大眼睛弯成了新月儿,即便是站在阴沉的雪天里,都让人感受似有阳光从阴云里透出来。
少年拍开泥封闻了闻,酒是烈酒,炕上的人也还没有冻死,方才好。
霍江心中一动,但是很快便规复了安静,不会是和那家人有干系的,那家的男人会兵戈,会杀人,却必定不会唱山歌。
他已经轻易偷生了这么多年,够了,真的够了。
霍江皱起眉头:“阿谁少年呢?可曾留下姓名?”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事,你撑一会儿,酒来了就好了。”
阿川等人早已司空见怪,是以没有多问,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寺外一个专做香客买卖的小茶寮里喝茶,热气腾腾的大碗茶,捧在手里还没喝就感觉和缓。
阿川已经三十多岁了,怎会还是少年人的声音?
他这才细想起阿川说的话,问道:“你说我醉得短长?我没有冻病?只是醉了?”
有小沙弥跑过来帮着少年把霍江抬进屋里,有人端来火盆,少年手脚敏捷地给他脱去身上的衣裳,又让小沙弥去取白酒,小沙弥难堪地说:“施主,佛门之地哪有酒水啊?”
小沙弥吓得差点哭了,接了银子回身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掉头,他要去问徒弟,那里才气买到酒。
“我传闻关外才会下大雪,没想到都城也下雪,对了,你必然没有去过关外吧,不然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雪去登山了。”
霍江冻僵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好不轻易才说了一个字:“在。”
霍江坐起家来,四肢自如,想来他没有大碍。
少年尚未长成,个子虽高却并不魁伟,但是力量却不小,背着一小我仍然脚下如风,当霍江又要沉甜睡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禅房。
霍江很想展开眼睛,但是眼皮似有千钧之重,他费了很大劲儿,才复苏过来。
“你再不醒会冻死的,快醒醒!”阿川还在叫他,不对,这不是阿川。
当他再次醒来时,内里天光大亮,他看到屋顶绣着花鸟鱼虫的承尘,这才想起来明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