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双手不矫捷,干脆一掌打翻,药丸滚落在地还不放心,连瓷瓶也一道抓了过来摔得远远的,喘着粗气向宜阳喝道:“你要寻死?!你死了你觉得我还能苟活么?!”
陆禾沉默,不语。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宜阳嘴角勾笑,轻而易举地解开她中衣衣带,似有所悟隧道:“摔了也好,先生该当比糖还甜上几分,可解我一辈子的苦痛。”
女子正要说话,少年却自木凳上缓缓起家,向瞿烟作了个揖,道:“回禀将军,我姓棠名辞,自傲都来此参军。”
“你就不能好好躺着?会压着伤口的。”
瞿烟眯着眼看她,不说话,灶房里堕入死普通的沉寂。
说来好笑,宜阳一门心机地要守在床边关照陆禾,使她醒来第一眼瞧见的人就是她,但是天不遂人愿,翌日凌晨陆禾是醒来了,宜阳半夜里烧得不省人事,早被急得火烧眉毛的池良俊唤来婢女抬回东暖房里好生安养着。
“世道与我何干?”宜阳坐直身子,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采,“我唐家不缺我这么一个搅*理纲常的子孙,世道不容?我只问你,你容不容?”
“殿下……臣成心去官回籍,伴随家人。”
陆禾也顾不得羞顾不得恼了,今晨她过来,池良俊便与她说好都雅顾着这小祖宗,才几日,伤口绽放了两三次,是想留疤么?
“容与不容――”
“犯了何事?”瞿烟背动手,威风凛冽的银色盔甲将身姿矗立的她修衬得气度轩昂不怒自威,她绕着棠辞踱步了半晌,似笑非笑道,“全军未动粮草先行,这般粗浅的事理文采冠绝京华的棠大人岂会不知?朝廷下的旨意在我案头摆了好久,都积了灰,我还迷惑信都到茂州走了这小半个月怎地还不见人影?本来竟是躲到灶房当个切菜烧饭的伙头兵来了!”
很久,她向后退了几步,退到门帘处,冷声道:“走过来。”
紧跟着瞿烟走进灶房沉默不语的佥事瞿定国早已眉头紧蹙,听到此处再耐不住谨慎翼翼地上前禀道:“将军,此事是瞿批示叮咛的,是受故交所托,与……”他看了柔珂一眼,“与柔珂郡主并无干系。”
声音回荡在喧闹的房内,来来去去,只剩一缕轻风吹拂。
一步两步三四步,走得甚为安稳。
瞿烟一身戎装进了灶房,劈脸问道:“刘徒弟,弟兄们风雪天的候了半个时候连碗热汤都喝不到,你这灶房是怎生回事?!”
瞿烟脸上并无一丝讶异,只绷着嘴角道:“即便如此,旁人与你恩德,你便受了?你滥竽充数得过且过了,我部下的弟兄们呢?!合该他们着力又挨饿受冻?!”
“殿下。”陆禾见她终究醒来,盘桓在心底的不安、担忧与后怕一股脑地往鼻间冲,加上嗓音嘶哑,这声轻唤听在宜阳耳里与哭泣无异。
信都。
幸亏,幸亏。
棠辞喉间滚了一滚,头埋得更低,脚步微动,略略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第二脚我便被将军踹中了,你可推知已是强弩之末。”
“伙头兵也不消你当了,去厩房喂马养马洗马,每日用饭时都来我军帐前走一趟,走好了再用饭,走不好就饿着。”
瞿烟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眸,眼睛定格在她左脸上,一个藐小的玄色“妄”字,显是黥刑的陈迹,视野往下移,盯着她的双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