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鹿毕竟是没有挥下这一棍,缓缓收起纸棍,道:“如果我说的是错的,那么儒门应当是天下之主才对,何故成了明日黄花?”
道门是讲划一的,既然是划一,那就没有上问和下问之分,就教与热诚又有甚么干系?既然没有干系,那天然没有“不耻”之说。
此人神采由阴放晴,大悦道:“好主子,你倒是会说话。”
张月鹿出世在道门世家,所学的也主如果道门典范,而非儒门典范,以是遭到的影响要远远小于浅显人,很早前便产生了对儒门的质疑。
“我道门只要人,人有高低,不过真人俗人之分,可总归都是人,没有帝王,唯有飞升登仙之人才加一个‘君’字,可也没有人自称为臣奴的。我不肯做人奴婢,也不肯认他报酬父,何故成了无君无父?只因所谓‘无君无父’,又何故成为了弃国弃家?莫非君与国事一体的吗?莫非认父与立室是划一的吗?”
在心学一派力挽天倾失利以后,不应时宜的儒门也只能退下去,将天下交由别人。
张月鹿明白这个事理,以是她并不反对儒门的存在,只是反对儒门管理天下,最后一句“坐而论道”,非常隐晦,却正中儒门的一个关键。
这名儒生乃至没能看清张月鹿是如何出招。
儒门是讲尊卑次序的,向职位不如本身之人请教,是为“下问”,这就是高低有别。正因“有别”,以是“下问”是热诚的,站着的人如何能去就教跪着的人呢?故而“不耻下问”竟然成了美德。
儒生神采憋得通红,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大声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说罢,张月鹿绕过了这名儒生。
当然,道门也是如此,现在的道门一样是三教合一后的道门,乃至道门更杂,除了佛家、儒家、法家以外,还吸纳了墨家、阴阳家、农家等等,正因为道门的杂,内部阻力反而不大,终究胜利,这也是三教合一的声音始终是道门支流的原因。
在张月鹿的身后,很多儒门弟子人仰马翻,躺了一地。
张月鹿安静道:“我不评判这两位圣贤是对是错,我只说‘划一’二字,高低不免有别,却不该强分主奴。你们晓得甲骨文的‘臣’字如何写吗?昂首服从,好似一只竖眼,不敢直视,本意指奴婢,官吏不就是君主的的奴婢?所谓君臣,主奴罢了。忠君不就是忠于仆人?何必将其拔高到品德二字的高度?这是你们儒门的端方,甘心为奴,那也是你们的事情。”
那根由白纸卷成的三尺短棍间隔他的额头只剩下不敷一寸。
张月鹿的脚步越来越快,刹时掠过第一名儒生,手中的纸棍也狠狠敲在这名儒生的膝盖上,使其单膝跪倒在地。
在张月鹿前行的一线之上,只剩下最后一名儒生,神采惨白,两股战战。
一刹时,他的额头眉心位置呈现了一个纤细红点,鲜血自这个红点渐渐分散开来,初如针尖,转眼便有铜钱大小。
张月鹿跻身天人以后,就算秦凌阁都不是她的敌手,更何况是这些平常儒门弟子?
张月鹿这才收回视野,朝着玉虚宫走去。
儒生们不退。
另一边,又有一名儒生道:“荀卿云:‘从义不从父,从道不从君。’亚圣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你说的此等桎梏并非儒学本身如何,而是你只能看到形而下,悟性才气没法窥得形而上,未究真谛,执于大要,这才胆敢轻渎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