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边走边别致的四周张望,除他们这些新来退学的,在读者皆穿蓝色镶青边的圆领袍子,宽广大大,了望很有些道骨仙风的感受。
秦仲将书往案面重重一搁,抬高声叱责:“妇人嘴钝愚痴,把稳被人听了去,现木以成舟,是钰儿自个择得路,再难也得走。”
舜钰擅忖民气,瞬时领悟指翦云一事,附耳轻言,只让她无庸烦躁,静待动静便可。
这条道不但秦砚昭带着秦兴走过,自个的大哥田舜吉也曾在这踏沟西道,他定也像自个这般,在某个日子,跟着马车闲逛掀起轿帘,远眺京华漫漫曙色,衬着卢沟桥上风月如霜,他定吸了口凌晨微寒的氛围,盈满一腔雄魂壮志,策划着宦途出息,忒般的意气风发。
舜钰道一早去辞过,可表哥整宿未曾回过院房。
过太学门,是座面阔七间带抱厦的大房,高悬“彝伦堂”大匾,梁柱檐饰透刻敷彩,蓝漆描金雕菱花,虽看着素净却不流于俗气。抬眼望晴空如碧,那单檐悬山顶映得粼粼发亮,忽啦飞来一群白胖鸽子,立于梁上梳羽啄毛。
今是月中十五,监生放学憩息的日子。
秦仲听着,神采有些丢脸,蹙起眉宇欲生机的模样,刘氏使眼色让她快走,舜钰这才终得出去。
转拐安宁门,入目一彩绘牌坊,上嵌蓝底大匾,有“崇教坊”三个鎏金大字,车马禁在前。
远远见湖泊盘曲潺潺,有一行白鹭直上彼苍,梅逊指着问兴哥儿这是那里,秦兴扫一眼说:“这是南海子,其周一万八千六百六十丈,因着湖沼如镜,津润得遍处林树葱笼,更有珍禽异兽经常出没,亦是每年皇家打猎必来之地。”
待走至帘前,又被秦仲叫住问:“可去与砚昭告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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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十里,不及这里舒畅。
刘氏又拉她至跟前说话,不过说些凡事要多谨慎,莫允别人勾肩搭背,洗漱浴身谨慎防备,夜里宿睡更需警省等,说着由不得伤感起来,眼眶泛红,只道:“不幸见的,同云姐儿相仿年纪,怎就要受这很多罪。”
他的声音一贯暖和,那话意却犹为深寒,舜钰不由打了个噤。
那功与名,利与禄,委实半点不由人。
再走一射之地,即见三间乌油大门敞开,呈坐北朝南之势,门上亦悬集贤门字样,便知是国子监正门,不断步往前,又是一道太学门。
舜钰携着秦兴几个只得沿道步行,但见两旁槐树成行,因着天暖雨足,树间已结了米粒大小的红色花苞,鼻息间有清雅淡香满盈。
谁又能想获得呢,他才中探花,刚入翰林,正欲发挥拳脚大展鸿图,却倒底是家国江山一梦遥。
秦兴脸红了红,知在讽刺他,猫身凑上去抱梅逊的腰要打,两人扭成一团笑闹,倒把方问的话给忘了,或许也仅随口一说,并不求解。
穿堂风寒,沈二爷解下身上的玄色大氅,替她披上,仿佛惊奇她怎会问这个,眼眸里有淡淡笑意,仅简朴提点:“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
又说了些安慰的话,看外头已天白,遂起家施礼告别,袖角被人拽了拽,顺着看去,倒是刘氏,眼波微动,嘴唇嚅了嚅,欲说未说的神态。
不消读书,皆出来偷得一日闲,这门表里收支的人,熙攘如流水,有四五一道立碑亭细量,也有行动仓促埋头独行,更有携妻渐渐走逛,春阳温暖,扑洒在身上,略微惨白的面庞,染上轻松镇静的神态。